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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距离新月赌坊不远,有一间规模不算大,但修饰和酒菜都很不错的酒家。

  对于酒家的修饰和菜肴如何,唐竹权一向都是漠不关心,他最关心的只是酒。

  他是和司马血一起来到这个距离杭州八十里的星月镇的。

  星月镇虽然不是个大地方,但这里既有好酒,复有一座足以让司马血赌得痛快淋漓的新月赌坊,所以近几个月来,这两人都在星月镇上流连忘返。

  二十斤女儿红早已灌进唐竹权的胖肚子里。当然,区区二十斤酒,这位唐大少爷是绝对不够瘾的。

  他喜欢有人陪他一起喝,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着司马血回来。

  司马血终于回来了。

  他的钱已输得干干净净,又怎能不陪伴着唐竹权喝酒?

  唐竹权固然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杀手之王司马血的酒量也绝对不差。

  两人一碰头,一坛又一坛的酒就像是喝水一般灌进了他们的肚子。

  唐竹权很快又喝了十斤。

  他忽然问司马血:“今天你又输了多少?”

  司马血道:“不多。”

  唐竹权道:“不多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输了一文钱?还是输了一座金山?”

  司马血道:“你猜猜看。”

  唐竹权道:“老子知道你绝不会输得太少,但却也没有一座金山去输,算来算去,输了七八千两金子倒是有的。”

  司马血放下酒坛,怔怔地盯了唐竹权:“你虽然已喝得天昏地暗,但看来还是可以去替人算命。”

  唐竹权淡淡道:“老子算出你输掉了七八千两金子,这一课算得准不准?”

  司马血道:“准极了,不多不少,恰巧输了八千两。”

  唐竹权笑眯眯地说道:“你杀冷面魔丐不费吹灰之力,那八千两杀人酬金也是来得容易,去得冤枉。”

  “一点不冤枉!”司马血笑了笑:“赌博之道,不赢则输,输了叫冤枉,大有斩获的时候又怎样?我可不是那种可以赢,不可以输的人。”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谁叫你是杀手之王……”

  “轻声点,”司马血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我现在又已囊空如洗,但暂时还不想再干杀人的买卖。”

  唐竹权一怔。

  “你不想翻本,你不想再在赌桌上大发神威?你岂不是说过总有一天会把整座赌场都赢回来的吗?”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赌博和杀人生意是两回事,岂可混为一谈,而且近来手风不顺,再赌下去,也不见得会忽然走运赢个不亦乐乎,所以,我打算在一个月之内,休息休息。”

  唐竹权冷冷一笑:“你熬得住挨穷的滋味?”

  司马血道:“别把我看得太差,我说过一个月内不干任何买卖,决不反悔。”

  “好极!”唐竹权大笑,道:“老子发觉你是越来越可爱,与其终日在赌桌上赌得天昏地暗,不如陪老子喝酒更有意思,总之,只要你肯喝,再多的酒账都由老子支付。”

  司马血喝一口酒,道:“对!咱们喝个痛……”

  “痛”字才出口,那个“快”字忽然说不出口,司马血脸上的表情也是呆了一阵。

  唐竹权一怔:“你肚子疼?”

  司马血摇头:“不是肚子疼,而是头疼。”

  唐竹权道:“你向来都没有头疼的毛病,怎么忽然疼了起来?”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每当我看见牛六姑的时候,我的头就会疼。”

  听见了“牛六姑”这三个字,唐竹权几乎跳了起来,瞪着眼睛道:“你看见了那个母牛一般的女人?”

  司马血还没有回答,唐竹权的身后就已响起了一阵如雷般的暴喝声。

  “果然是他奶奶个熊说得对,狗口永远长不出象牙,唐大胖子,你竟然敢骂姑奶奶是条母牛?”

  唐竹权的身子软了一截。

  “不!不,岂敢!岂敢!”他一面说,一面把舌头伸出,就像是一个六岁大的顽童,遇见了他的六十岁凶恶无比的老祖母。

  天下间能令唐竹权吓一跳的女人,本来只有一个。

  那是他自小看见她就怕了九分的八姑妈。

  八姑妈对唐竹权甚是严厉,唐竹权年幼的时候,八姑妈经常用自己的鞋子打他的屁股。

  八姑妈固然是唐竹权见之怕怕,闻之腿软的克星,而近两年来除了八姑妈之外,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牛六姑,也同样令唐竹权吃不消,无力招架。

  “八姑妈,恶人也。”

  “牛六姑,野蛮人也。”

  这两句说话是唐竹权不只一次向司马血说过的。

  唐竹权为什么会怕了牛六姑呢?

  原来牛六姑是八姑妈在两年前结识的朋友,现在两人更已成为金兰姐妹。

  八姑妈对唐竹权不必客气,是理所当然的事,谁叫她是他的亲姑母。

  但牛六姑居然也对唐竹权毫不客气,而唐竹权却也不敢得罪她。

  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居然会怕上这两个女人,可说是异数。

  (三)

  八姑妈最反对唐竹权常喝大量的酒。

  牛六姑亦然。

  她毫不客气就坐在唐竹权和司马血的中央,冷冷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深仇大恨,所以要喝酒拼命?”

  两人同时摇头。

  牛六姑看来虽然的确很像一条母牛,但母牛绝不会有她那种灵敏快捷的身手。

  她的手忽然一幌,桌上的酒坛忽然就全都不见了。

  那些酒坛已全都给她丢到酒家的一个角落,而且齐齐整整地排列着,没有任何一个酒坛被她摔破。

  唐竹权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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