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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吉善解人意,机警勇敢,真是一头好狗,而且最重要的是,狗比人更忠心。

  但到了这无可奈何的时候,齐不武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为阿吉轻弹一曲。

  琴弦轻拨,响起了凄清的琴声,如三峡猿啼,又似是夜来寒雨,打在窗前。

  琴声响了片刻,齐少爷不禁轻歌起来,他唱道:

  “尘缘惊梦,浮生几转,真无奈!天风海雨,忍把杯酒断愁肠,唯独步。

  “云间凄语,雁信杳然,谁来诉?晚凉衣薄,残灯未照庭轩柳,夜寒中一一”

  歌至此处,忽然传来了阿吉最后的吠声。

  齐少爷的面色苍白如雪,歌声倏止,琴弦也断几根。

  他绝不是把阿吉看得比父亲还更重要,而是他对阿吉的感情实在是太深厚了。

  他忽然大叫:“齐义,给我酒!”

  齐义是老伙计,是看齐不武长大成人的。

  他知道少爷很少喝酒,但少爷嘱咐下来,他自然立刻就把酒端上。

  齐不武望了齐义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齐义回答:“六十八岁了。”

  齐不武道:“这许多年以来,你从未和我一起喝过酒,今天就要破例。”

  他一面说,一面斟了两杯酒,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齐义。

  齐义忙道:“老奴不敢。”

  齐不武皱眉道:“为甚么不敢?”

  齐义道:“夫人知道了,会惩罚老奴的。”

  齐不武呆了一呆,继而叹道:“罢了,人生本来就是有者无穷的束缚,这种束缚,做下人的固然有,做少主人、老主人、女主人的也有,甚至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备受历代先皇传下来的制法所约束?齐义,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齐义道:“老奴愚钝,不敢妄自置评。”

  齐不武苦笑了一下,正待把杯中美酒一仰而尽,忽然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少,这酒是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一变,喝道,“甚么人在胡言乱语?”

  “我是个江湖人。”门外有人淡淡一笑,接道:“既是江湖人也是个酒徒。”

  这人果然也捧着一瓶酒,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好像有点醉意,但是从眸子里发射出来的光芒,有时候却像是碧空上灿烂的星星,清激而明亮。

  他腰间斜悬着一柄刀,脸上的神态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又像是懒洋洋的样子。

  也许,他最少有十几天没刮过胡子了,但无论怎样,他仍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齐不武吸了口气,望了他半天,才说:“你可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这人悠然一笑:“龙泉堡。”

  齐不武道:“你又可知道,擅闯龙泉堡,将会遭遇到怎样的惩罚?”

  这人淡淡道:“囚于水牢,给血蛭吸干全身血液,饱受痛苦直至死亡为止。”

  齐不武一怔:“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的?”

  这人耸了耸肩:“这种事江湖上人人都差不多听过,我知道又有甚么稀奇?”

  齐不武皱眉道:“既然知道,何以还敢闯进来?”

  这人淡然道:“齐少爷误会了,我可不是自己闯进来的。”

  齐不武说道:“难道你是蔽堡的贵宾吗?”

  这人道:“可以这样说。”

  齐不武问道:“是谁把你请进蔽堡来的?”

  这人道:“是齐夫人。”

  齐不武讶然道:“是家母请尊驾到此的?怎么我竟然毫不知情?”

  这人叹了口气:“少堡主知道的事实在太少了,但即使令寿堂大人,她对目下龙泉堡所发生一连串悲剧的来由,也是所知不多。”

  齐不武道:“这又和尊驾有甚么关系呢?”

  这人淡淡道:“本来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但令尊大人与家父却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而令寿堂却派人找到了在下,希望在下能对这一连串可怕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齐不武道,“令尊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道:“家父姓龙名隐。”

  “原来令尊是济南府第一大豪杰龙隐,那么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了?”齐不武忽然面露喜悦的神色。

  这人缓缓地点了点,道:“在下正是龙城璧。”

  齐不武陡地站了起来,手中仍捧着那杯酒:“来!来!难得今天遇上侠名满天下的雪刀浪子,今夜咱们不醉无归。”

  龙城璧道:“这里本来是你的家,就算醉了,不走路也已在家中,‘无归’二字却是从何谈起?”

  齐不武笑道:“不管怎样,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个痛痛快快!”

  龙城璧却叹了口气,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然只是初次相逢,但却也算是投缘得很,本来是当浮一大白的,可是,在下看你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愉快,就算把天下间所有的美酒灌进肚子里,也只有酒入愁肠愁更愁的份儿而已,更何况你手里的这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又是一变。

  “龙兄,这话却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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