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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唐竹权“喔”一声,道:“这一百几十个字有如乱草一般,你都认得吗?”

  龙玉郎淡淡道:“大概可以的。”唐竹权脸上大有不信之色,常乐安却微侧着脸望住龙玉郎。

  龙玉郎从容不迫,悠然曼吟:“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龙玉郎曼吟至此,唐竹权不禁“啊”一声叫了出来,道:“是张子野千古不易之名句!”

  张子野就是张先,乃北宋浙江吴兴人,因其诗间每每喜用一个“影”字,所以也有人称之为“张三影”。

  只听见龙玉郎又继续吟道:“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好词!好字!”唐竹权赞不绝口,但随即皱眉道:“并禽是什么东西?”

  龙玉郎道:“指鸳鸯。”

  “鸳鸯?”

  “不错,”常乐安点点头,道:“鸳鸯永不分离,所以就说是并禽。”

  唐竹权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常乐安道:“只可惜人就是人,怎么说也比不上鸳鸯般忠实无诈……”说到这里,不胜感慨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紧接着问:“常老兄,此话怎讲?”

  常乐安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人情有深如渊海,也有凉薄如纸,纵使得成鸳侣,日后也不一定会相处得很快乐的。”

  唐竹权道:“郎负情,妾变节,那自然不是什么奇事,却不知常老兄目下感触良多,究竟所为何人?所为何事?”

  常乐安却望着曾百全,道:“此事由你来说好了。”

  曾百全立刻不断摇头,道:“我不说,也不懂得怎样说,而且,这件事情你是最清楚最了解的……”

  “胡说!”常乐安的脸立刻涨红,道:“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你才是真的胡说!”曾百全也脸色一变,说道:“若不是你,赵蓉芝现在还是郭府里的少夫人!”

  这两人一提起赵蓉芝,立刻就面红耳热,就像是两个正在争糖果吃的孩童。

  两人争吵得越来越是厉害,而且你一言我一语的。旁人就算很用心倾听,一时间也不容易明白个中内情。

  方金粉越听越不是味道,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道:“闭嘴!”这一喝声威十足,两人果然立刻闭嘴。

  唐竹权干咳一声,凝视着方金粉:“该闭嘴的人已经闭嘴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阁下来说话?”

  “当然是的,”常乐安忽然又开口抢着道:“老方虽然是局外人,但这件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唐竹权回眸盯着他,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你自始至终都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吗?怎么越往下说,却越来越不像个局外人了?”

  常乐安呆了一呆,只得叹一口气,道:“说实在的,我究竟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就连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

  唐竹权笑道:“不清楚就是糊涂,糊涂就是迷失了方向,如此一算,你分明已在局中,正是当局者迷啦!”

  “唐大少爷说得对极了,”方金粉颔首,说道:“常兄正是当局者迷,这件事,他本来不在局中,但却给局中人所牵引,终于反而陷入了局中之局,而且不能自拔。”

  常乐安正待反驳,唐竹权却已一摆手,阻止他说话。

  “当仁不让,还是由我来说好了。”方金粉轻叹一声,道:“说来说去,真是罪孽,罪孽!”

  唐竹权怪眼一翻,心道:“说来说去,还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真是急死老子也!”

  他心里着急,方金粉却是慢条斯理,又干咳了几下才缓缓说道:“话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接着,一段曲折离奇的武林秘闻就给掀开了——

  十五年前,大力鹰爪门掌教赵恒苍在浙江一间赌坊里输了五千两银子,心里不大服气,便向一个恶霸再借二千两,想在赌桌上翻本。

  可是,他手风不顺,这二千两不到半天工夫,又再输得干干净净。

  半个月后,恶霸追讨欠账,连同利息一算之下,居然已达五千两之多,赵恒苍又惊又怒,怎么说也不肯付这许多利息。

  但纵使不付利息,那二千两欠账他也是还不了的,“赌”字实在害人不浅。

  当年,赵恒苍虽然也已身负武功,但那恶霸也绝对不是易与之辈,而且背后还有势力庞大的靠山撑腰,是以对赵恒苍丝毫不肯卖账,终于爆出一场无可避免之火并。

  那时候,赵恒苍正值壮年,一身武功固然不弱,肝火更是旺盛到不得了,以是一经接战,双方都是下手绝不容情,不到十招,恶霸那边已有两个手下给打得躺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再动。

  赵恒苍轻而易举就伤了对方两人,心想这些乌合之众的武功也不外乎尔尔,哪知恶霸一出手局面立刻就完全改变过来。

  赵恒苍瞬即陷入苦战之中,恶霸以一柄漆黑铁刀,把他逼得异常狼狈,不满百招,肩上、腿上以至臀部都挂上了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芒从天而降,原来是他的女儿赵蓉芝仗剑救父,但那时候,赵蓉芝十分年轻,内力修为远远不及老父,以是虽在一时之间可以压抑住恶霸的凶悍刀招,但时间一长,单凭巧妙剑法想力挽狂澜,还是难乎其难的。

  眼看父女两人这次凶多吉少,但却突然天降另一救星,那是一个衣饰华丽,武功奇高的公子哥儿。

  这公子哥儿武功虽高,但却并不伤人,只是在赵恒苍父女形势最危殆之际突然出手,一招半式之间便轻描淡写,把恶霸一掌震退开去。

  恶霸乍逢强敌,又惊又怒,正要挥刀反扑,忽听背后一人沉声喝道:“邹猛住手!”

  恶霸邹猛一听见这声音,已然愕住,回头一望,更是不敢造次。

  原来喝令邹猛住手之人,就是邹猛的后台靠山“财星大爷”郭万禄,至于那个年纪甚轻的公子哥儿,正是郭万禄之独生子郭情山。

  郭万禄父子突然出现,邹猛自是大感诧异,由于他从前并未见过郭情山,所以这一次险些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及后,郭万禄问明原委,接着当场就把邹猛一掌毙了。

  赵恒苍大为意外,郭万禄这才慢慢地说:“邹猛放账,收取利息,那是半点也不错的事。老实说,借放钱银不收取利息,那是只有呆芋才会做的事情。”

  赵恒苍呆了半天,才道:“既是这样,郭老爷何以毙了邹猛?”

  郭万禄冷冷一笑,道:“他拆烂污,所收取利息比我规定下来的还多十倍。”

  赵恒苍深深吸一口气,道:“这岂不是对你老人家大大的不忠实了?”

  郭万禄嘿嘿一笑,道:“对郭某不忠实,也还罢了,他要做吸血鬼害人,才最罪无可恕。”

  赵恒苍大为感激,道:“郭老爷办事公道,持律森严,赵某佩服!佩服!至于这笔欠账——”

  郭万禄微一沉吟,还没有开口,郭情山已赶了过来笑道:“算了,为了这一点点小钱,连累两位饱受虚惊,咱们真是不胜歉疚。总之,这笔账就此一笔勾销,谁再提起,在下马上就翻脸无情!”

  虽然他这样说,但赵恒苍怎么说也不敢当是认真的,毕竟郭家主人是郭万禄,而不是这个公子哥儿,纨袴子弟。

  但郭万禄绝对没有让儿子难堪,更不会在别人面前坍他的台,所以脸上不但没有半点不快之色,反而呵呵一笑,道:“犬子之言,正合老夫心意,赵大掌门,事情就这样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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