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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五湖怪客展颜一笑,道:“嘻嘻,我是同他闹着玩的。”

  尹靖暗暗忖道:这人喜怒无常,想他师父“风尘狂生”也是一样,师徒习性相近,理所当然,只不知那二个师弟是否也是怪人?

  突然忆起他三师弟精通“大圣棍法”,天外神叟黄宫,不是以“大圣棍法”而驰名武林吗?心中一怔,肃然道:“你老的三师弟是叫天外神叟黄宫吗?”

  五湖怪客竖起大拇指,道:“我那二位师弟要得,老三手创天震教,威名震撼中原武林,老二是南北十三省绿林盟主,孰知少年夭折,在‘庐山三石梁’死于林钟如‘松纹古剑’下。”他讲到二师弟噩讯,毫无悲戚之容,尹靖记得在玉壶山庄时,天震教主提起九头狮子孟良惨死蒙面剑客手时,气忿填膺,杀机弥炽,大有兔死狐悲,物丧其类之慨。

  五湖怪客像是猛然记起一事,说道:“我差点儿忘了,是你助我出洞?”

  “哦,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哪个小子有这些能耐?”

  “那人功力与我不相上下,我们只是无意中运掌打在‘练功石’。”

  “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净空想关我一辈子,想不到老子福星高照,机缘巧合,行以脱困。”顿了一顿,接道:“十年前我与寒山寺的净空臭和尚,因一段过节在此地打赌,他说我要是三掌打不死他,自入洞中,用一块‘练功石’封住洞口,只要我有能力脱困,随时可自去,我一则估想净空难挨我三掌,二则那练功石不过二三百斤重,堵在洞口如何能难倒我,于是欣然答应,唉!想不到净空秃驴已得密宗真传,挨过三掌内腑震碎,居然不死,我依言进入洞中,就此被困十年。”

  老和尚满脸悲愤之色,沉涌一声佛号,道:“家师内伤惨重,二年后仙逝。”

  “死得好,死得好,他用心歹毒的紧,我入洞之后才发觉这是个阳磁洞,那‘练功石’是阴磁铁,阴阳互吸,比铁壁还牢固,‘练功石’仅二、三百斤,因阴阳磁引作用,变成二三千斤。

  我并发觉‘练功石’具有加倍的反震力,一百斤的力量打上去,发出三百斤的反震,要破此三千斤的洞口,除非有千斤以上的力道击在石上,在发出三千斤反震的瞬间,老夫及时加上一掌,造成三千斤的力道,才有脱困的生机,可是放眼当今宇内,有千斤内力的,只不过寥寥二三人而已。

  我自忖今生今世永无出洞的一天,孰料刚才我在洞口打坐,突然听到一声强烈震荡,聒耳欲聋,我立刻听出这一掌发出的约有三千斤以上的反震力。

  这真是—线生机,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可是当我跑到洞口,又如跌落万丈深渊,那反震力已过,希望顿成泡影。

  老夫生平之中,不曾受人点水之惠,那时我对洞口默誓,只要那人再加上一掌,助我脱困,此生愿效犬马之劳,结草以报。

  哈哈!果然老天有灵,又一掌袭在石上,为我解去终生无期囚牢。”

  尹靖听得甚为奇妙,伸手指着洼窟里的苑兰公主,说道:“后来助你脱困那一掌,是公主所发。”

  五湖怪客瞪大眼睛、高声叫道:“女娃儿立刻上来,老夫要谢你救命之恩。”

  苑兰公主一心在思虑如何与尹靖解决情感纠纷问题,对他们上面所说的话,索然无味,是以一直没有上来查看究竟。

  五湖怪客见她不声不响,奇道:“她是不是白痴!”

  尹靖道:“公主素来不喜与外人交谈,你老别见怪。”

  “心眼好高呀!若不是曾助我脱困,一定好好教训她,看她乖是不乖?”

  忽见一缕青烟自洼窟升起,挟着腊月严霜般的圆嫩嗓音道:“我不是有心救你,像你这七分似鬼,三分似人,本不该活在人世。”

  “反了反了,这年头世风日下,不知敬老尊贤,唉!忍受了吧,受人点水之恩,尚要涌泉以报,何况是活命大德?”

  “你就当是自己从洞中钻出来,与我毫无瓜葛,立刻同这些和尚给我滚远一点。”

  “那怎么可以,老夫受恩不报,寝食难安,难死人。”说时神色显得很焦急。

  苑兰公主冷笑道:“那好办的很!”

  五湖怪客咧嘴大笑,脸上胡须飞扬,喜道:“你有什么好方法可解决?”

  “那还不容易,你回那洞中,用‘练功石’把洞口堵住,一切恩怨岂不两消。”

  “是呀,我真笨,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转身就要跳下洼窟。

  尹靖急忙阻止道:“你老再入洞中,只怕没有机会再出来了。”

  五湖怪客恍然大悟,道:“你这女娃原来是拿我消遣,打死你。”手掌举得高高,却没有劈下。

  苑兰公主不屑地冷哂一声:“怎么你怕了?”

  “我现在是怕了,打死你恩将仇报,打不死你我怕难受。”

  “不打呢?”

  “更难受。”

  “那你把这群和尚打跑!”

  “快哉!杀和尚,烧庙我是专门的,揍死光头的!”说着,展开蒲扇般的怪掌,向僧侣们扑去。

  尹靖扬手一拍,大喝道:“住手!”

  掌力接实,发出“碰”的一声,人已各退半步。

  五湖怪客惊“噫”一声,道:“好内力!你们俩口子,一人一个主意,彼此闹别扭,怎能成为好夫妻?”他性情怪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倒不是有意拿他们开玩笑,因此说得很认真。

  尹靖脸上浮起一层淡淡云霞,那股英凌之气,忽被羞涩之态掩住,眉露俏色,口里寒住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苑兰公主生就冷漠,就对望一下,不说一句话,五湖怪客却受不住闷纳,说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我闷死了,早知这样把臭和尚留下来多热闹。”

  隔了一阵,尹靖微微一叹,呐呐道:“在下往‘海天别墅’去见二公主,令牌之事务请送还。”

  苑兰公主轻轻叹喟一声道:“我突然想到爱情不能附带任何条件,须经年累月滋养培植,才能开花结实,你与家妹海天一别,二地相思,长久的分离,比如一朵娇艳花蕊,久断甘露滋涤,自然枯萎凋蔽,你现在立回‘海天别墅’,从此与家妹联衿游荡江湖,了却心愿。

  ‘乾坤日月令’不能还你,只因我与万教旌定约在先,不可轻废,现在距采石矶之约,还有十天,等你们来时,我在采石矶当面将令牌送还庭主。十日期间,以你们的脚程来回‘海天别墅’,绰绰有余。”她说得慢条斯理,完全一副长者的派头。

  五湖怪客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说别人,不谈自己的重要事?”

  苑兰公主脸上又是一红,她已知这人性情怪异,说话虽令人难堪,却是心直口快,不把他支走,只怕要说出更难于入耳的话,随即冷漠地说道:“十年不见世面,也该海阔天空地翔游一番,等十月十五日月盈之夕,到‘金陵采石矶’去见我,有事吩咐你做,如你不能听命,把你擎回洞中再关十年。”

  “有道理,有道理!”五湖怪客突然耸声大笑,笑声划破阗寂的苍穹,回荡缭绕,身形微晃,人已消失在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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