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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师救驾真武观(6)


  有顷,煞风渐歇,风清扬身上火热渐退,方觉出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心,体内真气活活泼泼,充溢筋脉之间。不禁惊叫道:“师父!”

  对掌那人本拟一掌将风清扬震成重伤,哪知掌风接触之下,初时尚感得意,认为自己所料不差,风清扬的九阴神功果然未臻大成,此刻又将他逼入死角,当能手到擒来。

  不虞对方掌力猛然加如强数倍,那塑像碎片倒有大半向自己激射而至,这些木屑在内力贯注下,较诸钢刀利刃,强弩暗器尤为可怖,当下腾身而起,双袖急拂,拔打木屑、宽袍大袖上犹被刺穿几个洞,若非一生炼就的护身煞气,当真要受些轻伤。

  那些木片狂风怒卷般倾泻到庭外,除赵鹤见机得快,应变奇速,一式“鸽子冲天”拔起两丈多高,其余人等无不惨叫连声,当场毙命十余人。

  待风清扬一声“师父”大叫出口,这些人再无疑异,夺门越墙而逃,惶惶若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赵鹤此时方显出真本事来,一个起落已在二十丈处;雷驰电掣般滚滚而去,风清扬此时若见,必大愧不如远矣。

  赵鹤逃出几里外,摹见一条黑影在前面,竟尔比自己还快,凝神一看,心中叹服:“不想魔尊轻功之高一至于斯。”心下大为释然,连他都率先逃命,自己的畏敌而逃的罪名也便免去了。至于让段子羽吓得骇然奔逃,绝非丢人的事,反倒为自己能轻松逃逸得意不已。

  且说风清扬回头一看,却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黄冠,并不是恩师段子羽,惊楞之余,再无疑虑,惶然伏地道:“真武神君,小子无状,先前曾有溶神灵,蒙神君不罪,复大显神威,庇护小子,大恩大德,小子没世不忘,必当再塑金身,以酬玄恩。”忽然想起自己曾拿真武大帝与慕容雪调笑,又在左殿行云布雨,着实不敬,神君既显灵,必重重谴责,惶恐之至。

  那人朗声大笑,道:“人人都说风清扬胆大包天,原来也不过尔尔。起来吧,头也磕得够了。”

  风清扬站起道:“谨遵法旨。”心下却想:“真君确也神通广大,连我闯出的祸事都知道。”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道长,你真是真武大帝的金身吗?”

  那人持须笑道:“真武大帝若连这些事都管,岂不累死?”

  风清扬见慕容雪从那人肩后露出半边娇媚,安然无羌,当即喜慰不胜。见此人身躯魁武,大有王者霸气,若说不是真武大帝显灵,谁人具此通天彻地的神通?

  那人笑道:“你也莫猜疑了,算来你我亦是一家人,你难道忘了你大师母了?”

  风清扬恍然大悟,方始明白面前这人原来是天师教教主张宇初天师,小时依稀见过一两次,只是年隔时久,张宇初又是朝廷显贵,自己无缘相见;居然忘记了。忙又躬身行礼道,“见过天师。”

  张宇初笑道:“什么天师不天师,小时你不是叫过我舅舅吗?还是这么倒亲近些,你师父不在,我们也生疏许多了。”

  风清扬亦有些感伤,恍惚记得十几年前委实是称他“舅舅”的,自是因他是大师母张宇真之兄,想起那时陪师父住在华山别院,与三位师母团圆如家人,不禁垂泪不止。

  慕容雪笑道:“你又来了,见舅如见娘,你应当欢喜才是,怎的又淌眼泪儿。舅舅,你说是也不是?”

  张宇初大笑道:“甚是,甚是。我这外甥的性情倒是和小时一样,有你这么好的外甥媳妇倒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慕容雪并不知张天师是何等威震朝野,技压武林的人物,但见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似乎自己爷爷也要逊色几分,又是风清扬的“师舅”,适才出手救了自己,又救了风清扬,诸般好处合在一处,便觉此人大大的顺眼,甚感亲近。听他大赞自己,更觉受用,神色却也不免极倔,双面微红。

  风清扬知道这位舅舅目光如炬,慕容雪是否处子之身可逃不过他的法眼。不禁大感窘迫,一时殊难启齿。

  张宇初看透他的心思,微笑道:“真可谓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师父的本事你倒也学到了两三成,你回派之后便说我秉承你师父的意旨,为你二人主的婚,看世人谁敢有闲言碎语。”

  风清扬昂然道:“甥儿行事,只凭自己意愿,于世人毁誉浑不在意。”

  张宇初击掌道:“好,这点上你倒学个十成十,为人于世,就是要活的有风骨,有气节,随意所之,无拘无束,方是大丈夫行径,守末节,专务虚誉之徒,我瞧着便生气,只是这类人比比皆是,倒也无可奈何。”

  这“随意所之,无拘无束”八字可可说到风清扬心坎上了,风清扬如遇知己,欢喜不尽。

  张宇初又道:“这里血腥昧太重,咱们另寻处清静所在好好叙上一叙,我在此地不便久留,若让旁人见到,还以为我天师教不守言诺,复出江湖了呢。”

  三人便向观外行去,其时大雨已止,庭院中十几具尸体被雨水泡得浮肿膨胀,惨不忍睹。风清扬回想张宇初传功自己身上,击败那位不知名胜,甚至没看清面目的绝世高手,这位功力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当时不觉如何,细细想来却咋舌不已。

  回首这座真武大帝庙,已然残垣断壁。自己此番死里逃生,全属侥幸,思之竞有隔世之感,喂然一声长叹。

  三人行出不远,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晨雾迷蒙,依稀可见十几人选题而来。

  张宇初道;“我不愿跟这些入朝相,这小妮子在你身边碍手碍脚,我带她去也。”话音甫落,拉起慕容雪如两道轻烟般眨眼即逝。

  风清扬张口结舌,欲待说什么,然而身周人踪已杏,张宇初武功神妙莫测,他固已熟知,但见他手携慕容雪轻功犹能如此迅疾,自己纵能勉强做到,但若如张宇初这般举重若轻,神化无迹,却也不能,不禁讶然色变,帐然久之。

  此念未了,忽然又想到慕容雪。虽不知张字初为何将她带走。必是好意无疑。她在张宇初身边,天下更无人能动她分毫,虽说是如此,可心仍如被双巨手凭空攫去一般,好不难受。

  茫然痴立之时,十几人已来至近前。当先一人一见风清扬,“啊”的一声惊叫,叫声中说不出的惊讶凄厉,如遇鬼魅般。其他人也随之惊叫出声,似是见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儿。

  风清扬走神一看,却是丐帮四大长老陪同几位舵主到来,见到他们脸上奇异莫名的神态,倒感匪所思,不知他们何以如是惊惧。自从得知丐帮君山总舵被峨媚派所挑后,他心中隐隐觉得自疚,至于庄梦蝶等极力追杀他的过节倒忘在脑后了。是以先拱手笑道:“庄兄,别来可好?”

  话甫出口,他便觉得大大的不妥。庄梦蝶十几人无不挂彩在身,血迹淋漓,庄梦蝶一袭长袍被刺得筛眼也似,条条布帛在晨风中飘摇,这等景象实是周章狼狈之至。风清扬一句敷衍庆倒成了莫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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