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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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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虹当场气绝,史仲俊却一时不得毙命,想到自己命丧师妹之手,心中的悲痛,比身上的创伤更是难受,叫道:“三弟快帮我了断,免我多受痛苦。”陈达海见他伤重难治,眼望大哥。霍元龙点点头。陈达海一咬牙,挺剑对准了史仲俊的心口刺入。 霍元龙叹道:“想不到金银小剑三娘子竟然这般烈性。”这时手下一名镖头驰马来报:“白马李三的尸身上又搜了一遍,没有地图。”霍元龙指着上官虹道:“那么定是在她身上。” 一番细细搜索,上官虹身上除了零碎银两、几件替换衣服之外,再无别物。霍元龙和陈达海面面相觑,又是失望,又是奇怪。他们从甘凉道上追到回疆,始终紧紧盯着李三夫妇,地图如在中途转手,决不能逃过他们数十人的眼睛,何况他夫妇舍命保图,绝无随便交给旁人之理。陈达海再将上官虹小包裹中之物细细检视一遍,翻到一套小女孩的衫裤时,猛地想起,说道:“大哥,快追那小女孩!”霍元龙“哦”了一声,说道:“不用慌,谅这女娃娃在大漠上逃得到哪里?”左臂一挥,叫道:“留下两人把史二爷安葬了,余下的跟我来!”一提马缰,当先驰去。蹄声杂沓,吆喝连连,百余匹马追了下去。 *** 那小女孩驰出已久,这时早在二十余里之外。只是在平坦无垠的大漠之上,一眼望去看得到十余里远近,那小女孩虽已逃远,时候一长,终能追上。果然赶到傍晚,陈达海忽然大声欢呼:“在前面!” 只见远远一个黑点,正在天地交界处移动。要知那白马虽然神骏,但自朝至晚足不停蹄的奔跑,终于也支持不住了。霍元龙和陈达海不住掉换生力坐骑,渐渐追近。 小女孩李文秀伏在白马背上,心力交疲,早已昏昏睡去。她一整日不饮不食,在大沙漠的烈日下晒得口唇都焦了。白马甚有灵性,知道后面追来的敌人将不利于小主人,迎着血也似红的夕阳,奋力奔跑。突然之间,前足提起,长嘶一声,它嗅到了一股特异的气息,嘶声中隐隐有恐怖之意。 霍元龙和陈达海都是武功精湛,长途驰骋,原不在意,但这时两人都感到胸口塞闷,气喘难当。霍元龙道:“三弟,好像有点不对!”陈达海游目四顾,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西北角上血红的夕阳之旁,升起一片黄蒙蒙的云雾,黄云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闪动,景色之奇丽,实是生平从所未睹。 但见那黄云大得好快,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半边天都遮住了。这时马队中数十人个个汗如雨下,气喘连连。陈达海道:“大哥,像是有大风沙。”霍元龙道:“不错,快追,先把女娃娃捉到,再想法躲……”一句话未毕,突然一股疾风刮到,带着一大片黄沙,只吹得他满口满鼻都是沙土,下半截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漠上的风沙说来便来,霎时间大风卷地而至。七八人身子一晃,都被大风吹下马来。霍元龙大叫:“大伙儿下马,围拢来!” 众人力抗风沙,将一百多匹健马拉了过来,围成一个大圈子,人马一齐卧倒。各人手挽着手,靠在马腹之下,只觉疾风带着黄沙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脸上手上,登时起了一条条血痕。 这一队虽然人马众多,但在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之中,在那遮天铺地的大风沙下,便如大海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只能听天由命,全无半分自主之力。 风沙越刮越猛,人马身上的黄沙越堆越厚…… 连霍元龙和陈达海那样什么也不怕的剽悍汉子,这时在天地变色的大风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战栗的份儿。这两人心底,同时闪起一个念头:“没来由的要找什么高昌迷宫,从山西巴巴的赶到这大沙漠中来,却葬身在这儿。” 大风呼啸着,像千千万万个恶鬼在同时发威。 *** 大漠上的风暴呼啸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霍元龙和陈达海从黄沙之中爬起身来,检点人马,总算损失不大,死了两名伙伴,五匹马。但人人都已熬得筋疲力尽,更糟的是,白马背上的小女孩不知到了何处,十九是葬身在这场大风沙中了。身负武功的粗壮汉子尚且抵不住,何况这样娇嫩的一个小女孩儿。 众人在沙漠上生火做饭,休息了半天,霍元龙传下号令:“谁发现白马和小女孩的踪迹,赏黄金五十两!”跟随他来到回疆的,个个都是晋陕甘凉一带的江湖豪客,出门千里只为财,五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众人欢声呼啸,五十多人在莽莽黄沙上散了开去,像一面大扇子般。“白马,小女孩,五十两黄金!”每个人心中,都是在转着这三个念头。 有的人一直向西,有的向西北,有的向西南,约定天黑之时,在正西六十里处会合。 *** 两头蛇丁同跨上一匹健马,纵马向西北方冲去。他是晋威镖局中已干了十七年的镖师,武功虽然算不上如何了得,但精明干练,实是吕梁三杰手下一名极得力的助手。他一口气驰出二十余里,众同伴都已影踪不见,在茫茫的大漠中,突然起了孤寂和恐怖之感。纵马上了一个沙丘,向前望去,只见西北角上一片青绿,高耸着七八棵大柳树。在寸草不生的大沙漠中忽然见到这一大块绿洲,心中当真说不出的欢喜:“这大片绿洲中必有水泉,就算没有人家,大队人马也可好好的将息一番。”他跨下的坐骑也望见了水草,陡然间精神百倍,不等丁同提缰催逼,泼剌剌放开四蹄,奔了过去。 十余里路程片刻即到,远远望去,但见一片绿洲,望不到边际,遍野都是牛羊。极西处搭着一个个帐篷,密密层层的竟有六七百个。 丁同见到这等声势,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自入回疆以来,所见到的帐篷人家,聚在一起的最多不过三四十个,这样的一个大部族却是第一次见到。瞧那帐篷式样,显是哈萨克族人。 哈萨克人在回疆诸族中最为勇武,不论男女,六七岁起就长于马背之上。男子身上人人带刀,骑射刀术,威震西陲。向来有一句话说道:“一个哈萨克人,抵得一百个懦夫;一百个哈萨克人,就可横行回疆。” 丁同曾听见过这句话,寻思:“在哈萨克的部族之中,可得小心在意。” 只见东北角的一座小山脚下,孤零零的有一座草棚。这棚屋土墙草顶,形式宛如内地汉人的砖屋,只是甚为简陋。丁同心想:“先到这小屋去瞧瞧。”于是纵马往小屋走去。他跨下的坐骑已饿了一日一夜,忽然见到满地青草,走一步,吃两口,行得极是缓慢。 丁同提脚狠命在马肚上一踢,那马吃痛,一口气奔向小屋。丁同一斜眼,只见小屋之后系着一匹高头白马,健腿长鬣,正是白马李三的坐骑。他忍不住叫出声来:“白马,白马在这儿!”心念一动,翻身下马,从靴筒中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笼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的掩向小屋后面,正想探头从窗子向屋内张望,冷不防那白马“呜哩哩……”一声长嘶,似是发觉了他。 丁同心中怒骂:“畜牲!”定一定神,再度探头望窗中张去时,哪知窗内有一张脸同时探了上来。丁同的鼻子刚好和他的鼻子相碰,但见这人满脸皱纹,目光炯炯。丁同大吃一惊,双足一点,倒纵出去,喝道:“是谁?”那人冷冷的道:“你是谁?到此何干?”说的却是汉语。 丁同惊魂略定,满脸笑容,说道:“在下姓丁名同,无意间到此,惊动了老丈。请问老丈高姓大名。”那老人道:“老汉姓计。”丁同陪笑道:“原来是计老丈,大沙漠中遇到乡亲,真是见到亲人了。在下斗胆要讨口茶喝。”计老人道:“你有多少人同来?”丁同道:“便是在下一人在此。”计老人哼了一声,似是不信,冷冷的眼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的扫视。丁同给他瞧得心神不定,只有强笑。 一个冷冷的斜视,一个笑嘻嘻地十分尴尬,僵持片刻。计老人道:“要喝茶,便走大门,不用爬窗子吧!”丁同笑道:“是,是!”转身绕到门前,走了进去。小屋中陈设简陋,但桌椅整洁,打扫得干干净净。丁同坐下后四下打量,只见后堂转出一个小女孩来,手中捧着一碗茶。两人目光相接,那女孩吃了一惊,呛啷一响,茶碗失手掉在地下,打得粉碎。 丁同登时心花怒放。这小女孩正是霍元龙悬下重赏要追寻之人,他见到白马后,本已有八分料到那女孩会在屋中,但陡然间见到,仍是不免喜出望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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