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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俊貌玉面甘毁伤(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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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所率领的这批邪魔外道,行事之奸诈阴毒,和赵敏手下那批人物并没什么不同,也不见得好了半分,只是一者为善,一者为恶,这中间就大有区别,以阴毒的法子去对付阴毒之人,可说是以毒攻毒。他想到这里,便即释然,微笑道:“只可惜累了汝阳王的爱姬。”范遥笑道:“我早些闯进房去,不让鹿杖客当真占了便宜,也就是了。” 四人详细商议,夺得解药之后,由范遥送入高塔,分给少林、武当各派高手服下。张无忌和韦一笑则在外接应,一见范遥在万安寺中放起烟火,便即在寺外四处民房放火,群侠便可乘乱逃出。杨逍事先买定马匹、备就车辆,候在西门外,群侠出城后分乘车马,到昌平会合。张无忌于焚烧民房一节,觉得未免累及无辜。杨逍道:“教主,世事往往难以两全。咱们救出六大派人众,日后如能驱走鞑子,那是为天下千万苍生造福,今日害得几百家人家,所损者小,所谋者大,那也说不得了。” 四人计议已定,分头入城干事。杨逍去购买坐骑,雇定车辆。张无忌配了一服麻药,为了掩饰药性,另行加上了三味香料,和在酒中之后,入口更加醇美馥郁。韦一笑却到市上买了个大布袋,只等天黑,便去汝阳王府夜劫王姬。 范遥和玄冥二老等为了看守六大派高手,都就近住在万安寺。赵敏则仍住王府,只有晚间要学练武艺,才乘车来寺。范遥拿了麻药回到万安寺中,想起三十余年来明教四分五裂,今日中兴有望,也不枉自己吃了这许多苦头,甚觉欣慰。张教主武功既高,为人又极仁义,令人好生心服,只是不够心狠手辣,有些婆婆妈妈之气,未免美中不足。 他住在西厢,玄冥二老则住在后院的宝相精舍。他平时忌惮二人了得,生恐露出马脚,极少和他二人交接,因此双方居室也离得远远的,这时想邀鹤笔翁饮酒,如何不着形迹,倒非易事。 眼望后院,只见夕阳西斜,那十三级宝塔下半截已照不到太阳,塔顶琉璃瓦上的日光也渐渐淡了下去,他一时不得主意,负着双手,慢慢踱步到后院中去。突然之间,一股肉香从宝相精舍对面的厢房中透出,那是神箭八雄中孙三毁和李四摧二人所住。 范遥心念一动,走到厢房之前,伸手推开房门,肉香扑鼻冲至。只见李四摧蹲在地下,对着一个红泥火炉不住扇火,火炉上放着一只大瓦罐,炭火烧得正旺,肉香阵阵从瓦罐中喷出。孙三毁则在摆设碗筷,显然哥儿俩要大快朵颐。 两人见苦头陀推门进来,微微一怔,见他神色木然,不禁暗暗叫苦。两人适才在街上打了一头大黄狗,悄悄在房中烹煮。万安寺是和尚庙,在庙中烹狗而食,委实不妙,旁人见到也还罢了,这苦头陀是佛门子弟,莫要惹得他生起气来,打上一顿。苦头陀武功甚高,哥儿俩万万不是对手,何况是自己做错了事,给他打了也是活该。心下正自惴惴,只见他走到火炉边,揭开罐盖,瞧了一瞧,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说:“好香,好香!”突然间伸手入罐,也不理汤水煮得正滚,捞起一块狗肉,张口便咬,大嚼起来,片刻间将一块狗肉吃得干干净净,舐唇嗒舌,似觉美味无穷。孙李二人大喜,忙道:“苦大师请坐,请坐!难得你老人家爱吃狗肉。” 苦头陀却不就坐,又从瓦罐中抓起一块狗肉,蹲在火炉边便大嚼起来,孙三毁要讨好他,筛了一碗酒送到他面前。苦头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突然都吐在地下,左手在自己鼻子下扇了几下,意思说此酒太劣,难以入口,大踏步走出房去。 孙李二人见他气愤愤地出去,又担心起来,但不久便见他手中提了一个大酒葫芦进来,登时大喜,说道:“对!对!我们的酒原非上品,苦大师既有美酒,当真再好不过了。”两人端凳摆碗,恭请苦头陀坐在上首,将狗肉满满地盛了一盘,放在他面前。苦头陀武功极高,在赵敏手下乃第一流人物,平时神箭八雄万万巴结不上,今日能请他吃一顿狗肉,讨得他老人家欢喜,必定只有好处,绝无亏损。 苦头陀拔开葫芦上的木塞,倒了三碗酒。那酒色作金黄,稠稠的犹如稀蜜一般,一倒出来便清香扑鼻。孙李二人齐声喝彩:“好酒,好酒!” 范遥寻思:“不知玄冥二老在不在家,倘若外出未归,这番做作可都白耗了。”他拿起酒碗,放在火炉上的小罐中烫热,其时狗肉煮得正滚,热气一逼,酒香更加浓了。孙李二人馋涎欲滴,端起冷酒待喝,苦头陀打手势阻止,命二人烫热了再饮。三人轮流烫酒,那酒香直送出去,鹤笔翁不在庙中便罢,否则便隔着数进院子也会闻香赶到。 果然对面宝相精舍板门呀的一声打开,只听鹤笔翁叫道:“好酒,好酒,嘿嘿!”他老实不客气,跨过天井,推门便进,见苦头陀和孙李二人围着火炉饮酒吃肉,兴会淋漓。鹤笔翁一怔,笑道:“苦大师,你也爱这个调调儿啊,想不到咱们倒是同道中人。” 孙李二人忙站起身来,说道:“鹤公公,快请喝几碗,这是苦大师的美酒,等闲难以喝到。”鹤笔翁坐在苦头陀对面,两人喧宾夺主,大吃大喝起来,孙李二人倒成了端肉斟酒的厮役一般。 四人兴高采烈地吃了半晌,都已有了六七分酒意。范遥心想:“可以下手了。”自己满满斟了一碗酒后,顺手将葫芦横放了。原来他挖空了酒葫芦的木塞,将张无忌所配的药粉藏入其中,木塞外包了两层布。葫芦直置,药粉不致落下,四人喝的都是寻常美酒,葫芦一打横,酒水透过布层,浸润药末,一葫芦的酒都成了毒酒。葫芦之底本圆,横放直置,谁也不会留意,何况四人已饮了好半天,醺醺微醉,只感十分舒畅。 范遥见鹤笔翁将面前的一碗酒喝干了,便拔下木塞,将酒葫芦递了给他。鹤笔翁自己斟了一碗,顺手为孙李两人都加满了,见苦头陀碗中酒满将溢,便没给他斟。四个人举碗齐口,咕嘟咕嘟地都喝了下去。 除范遥外,三人喝的都是毒酒。孙李二入内力不深,毒酒一人肚,片刻间便觉手酸脚软,浑身不得劲儿。孙三毁低声道:“四弟,我肚中有点不对。”李四摧也道:“我……我……像是中了毒。”此时鹤笔翁也觉到了,一运气,内力竟提不上来,不禁脸色大变。范遥站起身来,满脸怒气,一把抓住鹤笔翁胸口,呵呵而呼,只说不出话。孙三毁惊道:“苦大师,怎么啦?”范遥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了“十香软筋散”五字。 孙李二人均知十香软筋散是由玄冥二老掌管,眼前情形,确是苦头陀和哥儿俩都中了此药之毒。两人相互使个眼色,躬身向鹤笔翁道:“鹤公公,我兄弟可没敢冒犯你老人家,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他二人料定鹤笔翁所要对付的只是苦头陀,他们二人只不过适逢其会、遭受池鱼之殃而已,鹤笔翁真要对付他二人,也不必用什么毒药。 鹤笔翁诧异万分,十香软筋散这个月由自己掌管,明明是藏在左手所使的一枝鹤嘴笔中,这两件兵刃,从不离身一步,要说有人从自己身边偷了毒药出去,那决计不能,但稍一运气,半点使不出力道,确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无疑。其实张无忌所调制的麻药虽药力颇强,比之十香软筋散却大有不如,服食后所觉异状也全不相同,但鹤笔翁平素只听惯了十香软筋散令人真力涣散的话,到底不曾亲自服过,因此两种药物虽差异甚大,他终究无法辨别。眼见苦头陀身摇手颤,又慌张,又恼怒,孙李二人更在旁不住口地哀告,哪里还有半点疑惑,说道:“苦大师不须恼怒,咱们是相好兄弟,在下决无加害之意。我也中了此毒,浑身不得劲儿,只不知是何人暗中捣鬼,当真奇了。” 范遥又蘸酒水,在桌上写了“快取解药”四字。鹤笔翁点点头,道:“不错。咱们先服解药,再去跟那暗中捣鬼的奸贼算账。解药在鹿师哥身边,苦大师请和我同去。” 范遥心下暗喜,想不到杨逍这计策当真管用,轻轻易易地便将解药所在探了出来。他伸左手握住鹤笔翁的右腕,故意装得脚步蹒跚,跨过院子,一齐走向宝相精舍。孙李二人相扶着跟随在后。鹤笔翁见了苦头陀这等支援不住的神态,心中一喜:“这苦头陀武功的底子是极高的,只一直没机会跟我师兄弟俩较量个高下,瞧他中毒后这等慌乱失措,只怕内力远不如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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