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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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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当年亲眼见到田伯父将这只铁盒从胡一刀的遗孤手中抢来,后来就将天龙门镇门之宝的宝刀放在盒里。爹爹当时说道:‘这就奇了。’他知铁盒中藏有短箭,能随机括发出,也知铁盒的开启之法,便依法打开。我爷儿俩一看之下,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原来盒中竟是空无一物。爹爹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瞧出不妙,这时更已心中雪亮,知道必是田伯父陷害我的一条毒计,他将宝刀藏在别处,却将铁盒给我。他必派人在路上截阻,捉到我之后,便诬陷我盗他宝刀,逼我交出。别说我交不出刀,就算真有一口宝刀交出来,他纵不杀我,也必将青妹的婚事退了,好让她另嫁曹师兄。爹爹不知其中原委,自然瞧不透这毒计。我不便对爹爹明言,发了半天呆,爷俩儿又商量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曹云奇大叫:“你害死我师父,偷窃我天龙门至宝,却又来胡说八道。这套鬼话,连三岁孩儿也瞒骗不过。”陶子安冷笑道:“田伯父虽已死无对证,我手中却有证据。”曹云奇更暴跳如雷,喝道:“证据?什么证据?拿出来大家瞧瞧。”陶子安道:“到时候我自会拿出来,不用你着忙。各位,这位曹师兄老是打断我的话头,还不如请他来说。” 宝树冷冷地道:“曹云奇,你妈巴羔子的,你要把老和尚撞下山去,和尚还没跟你算账呢!直娘贼,操你奶奶的,你瞪眼珠粗脖子干吗?”曹云奇心中一寒,不敢再说。 陶子安道:“我知道只要拿着铁盒一出田门,就算没杀身之祸,也必闹个声名扫地。我道:‘爹,这中间大有古怪,我把包裹去还给岳父,不能招揽这门子事。’便将铁盒包回锦缎之中,心下琢磨了几句话,要点破他诡计,大家来个心照不宣。 “待我捧着包裹赶到田伯父房外,他房中灯光已熄,窗子房门都已紧闭。我想这件事随时都能闹穿,片刻延挨不得,在窗外叫了几声:‘阿爹,阿爹!’房里却没应声。我心下起疑:‘他这等武功,纵在沉睡之中也必立时惊觉,看来是故意不答。’ “我越想越怕,似觉天龙门的弟子已埋伏在侧,马上就要一拥而上,逼我交出宝刀。我一面拍门,一面把话说明在先:‘阿爹!我爹爹要我把包裹还您。我们有要事在身,没能跟您老办事。这包裹小婿可没打开过。’拍下几下,房中仍无声无息。我急了,取出刀子撬开了门闩,推门进去,打火点亮蜡烛,不由得惊得呆了,只见田伯父已死在床上,胸口插了一支长箭,那正是我常用的羽箭。我那副弓箭放在他棉被上。他脸色惊怖异常,似乎临死之前曾见到什么极可怕的妖魔鬼怪一般。 “我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眼见门窗紧闭,不知害死田伯父的凶手怎生进来,下手后又从何处出去?抬头向屋顶一张,见屋瓦好好的没半点破碎,那么凶手就不是从屋顶出入的了。 “我再想查看,忽听得走廊中传来几个人的脚步之声。我想田伯父死在我的箭下,此时如有人进来,我如何脱得了干系?忙在被上取过我的弓箭,正要去拔他胸口的羽箭,烛光下突然见到床上有两件物事,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手一颤,烛台脱手,烛火立时灭了。 “各位定然猜不到我见了什么东西。原来一样是这口宝刀,另一样却是青妹埋在坟中的那个死婴。当时我只道是这婴儿不甘无辜枉死,竟从坟中钻出来索命,慌乱之下,顺手抢了宝刀就逃。刚奔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来在田伯父的褥下一摸,果然摸到了那张白纸。我料到他的死因跟这张纸一定大有干系,于是塞入怀中,正要伸手再去拔箭,脚步声近,已有三人走到了门口。我暗叫:‘糟糕!这一下门口受堵,我陶子安性命休矣!’ “危急之下,眼见无处躲藏,只得往床底下一钻,但听得那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阮师叔和曹周两位师兄。阮师叔叫了两声:‘师哥!’不听见应声,就命周师兄去点蜡烛来。我想待会取来烛火,他们见到田伯父枉死,一搜之下,我性命难保,此刻趁黑,正好冲将出去。 “阮师叔与曹师哥都是高手,我一人自不是他二人之敌,但出其不意,或能脱身,此时须得当机立断,万万迁延不得,当下慢慢爬到床边,正要跃出,手臂伸将出去,突然碰到一人的脸孔,原来床底下已有人比我先到。 “我险些失声惊呼,那人已伸手扣住我脉门。我暗暗叫苦,那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别作声,一起出去。’我心中大喜,就在此时,眼前一亮,周师哥已提了灯笼来到。只听得噗的一响,那人发了一枚暗器,打灭灯笼,跟着翻手竟来夺我手中宝刀。我一个打滚,滚出床底,急冲而出。床底那人追将出来。只听阮师叔叫道:‘好贼子!’挥掌打出。阮师叔武功极高,料想那人也脱不了身。我急忙奔回房中,叫了爹爹,连夜逃出田家。 “这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这只铁盒是田伯父亲手交给我的,他叫我埋在关外,我是依他的遗命而为。天龙门的师叔师兄们见到田伯父胸上羽箭,自然疑心是我下手害他,这本来难怪。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细,否则大可找来做个见证。但就算找不到床下那人,我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凶手是谁。各位请看,这张纸是田伯父见到我时塞在褥子底下的,他害怕仇家前来相害,弯弓搭箭对准窗口,等的就是此人。可是此人终于到来,而田伯父也终于逃不出他毒手。” 他说到这里,从怀里取出一只绣花的锦囊。众人见这锦囊手工精致,料来是田青文所做,不由得转头去望曹云奇,只见他恼得眼中如要喷火,都暗暗好笑。陶子安打开锦囊,摸出一张白纸,要待交给宝树,微一迟疑,却弯臂递给了苗若兰。 那白纸折成一个方胜,苗若兰接过来打开一看,轻轻咦了一声,只见纸上浓墨写着一行字道:“恭贺田老前辈闭门封剑,福寿全归。侍教晚生胡斐谨拜。”另一行小字注道:“胡斐者,大侠胡公一刀之子是也。”这两行字笔力遒劲,与左右双童送上山来的拜帖书法一模一样,确是雪山飞狐胡斐的亲笔。苗若兰拿着白纸的手微微颤动,轻声道:“难道是他?” 阮士中从苗若兰手中接过白纸一看,道:“这确是胡斐的笔迹。这样说来,咱们倒错怪子安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望着刘元鹤道:“刘大人,你躲在我田师哥床底下干什么?你是给雪山飞狐卧底来啦,是不是?”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连曹云奇与周云阳也都摸不着头脑。当晚黑暗之中,那床底人与阮士中交手数合,随即逸去,三人事后猜测,始终不知是谁,怎么他此时突然指着刘元鹤叫阵? 刘元鹤只冷笑一声,却不答话。阮士中又道:“那晚黑暗之中,在下未能得见床下君子的面貌,心中却很佩服此公武艺了得。我们师叔侄三人不但没能将他截住,连他的底细来历也摸不到半点边儿,当真算得无能。今日雪地一战,得与刘大人过招,却正是当日床下君子的身手。嘿嘿,幸会啊,幸会!嘿嘿,可惜啊,可惜。” 周云阳知道师叔此时必得要个搭档,就如说相声的下手,否则接不下口去,于是问道:“师叔,可惜什么?”阮士中双眉一扬,高声道:“可惜堂堂一位御前侍卫刘大人,居然不顾身分,来干这等穿堂入户、偷鸡摸狗的勾当。” 刘元鹤哈哈大笑,说道:“阮大哥骂得好,骂得痛快,那晚躲在田归农床下的,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你骂我偷鸡摸狗,原也不假。”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又道:“幸得在下的偷鸡摸狗,却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而行!” 众人心中一奇,都觉他胡说八道,但转念一想,他是清宫侍卫,只怕当真是奉旨对付天龙门,亦未可知。天龙诸人都是有家有业之人,闻言不禁气沮。殷吉是两广著名的大财主,尤感惊惧。 刘元鹤见一句话便把众人慑服了,更加洋洋自得,说道:“事到如今,我就把这事跟各位说说,待会或者尚有借重各位之处,这一件东西,或者各位从未见过。”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大封套来。封套外写着“密令”二字,他开了袋口,取出一张黄纸,朗声读道:“奉密旨,令御前一等侍卫刘元鹤依令行事,不得有误。总管赛。”读毕,将那黄纸摊在桌上,让众人共观。 殷吉、陶百岁等多见博闻,见黄纸上绘有金银图纹,盖着朱红图章,看来确是侍卫总管赛赫图所下的密令。那赛总管向称满洲武士的第一高手,素为乾隆皇帝所倚重。 刘元鹤道:“阮大哥,你不用跟我瞪眼珠吹胡子,这件事从头说来,还是令师兄田归农起的因头。有一日,赛总管邀了我们十八个侍卫到总管府去吃晚饭。这十八个人哪,外边朋友送我们一个外号,叫作‘大内十八高手’。其实凭我这一点儿三脚猫本事,哪里说得上‘高手’二字?不过朋友们要这么叫,要给我们脸上贴金,那也没有法儿。再说,兄弟的玩艺儿不行,其他十七位,却不都像兄弟这么不成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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