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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关东四大门派(2)


  石破天这几日中和父母在一起,多听了二人谈吐,觉得父母侠义为怀,光明磊落,坦率正大,和丁不三动不动杀人的行径确然大不相同。石破天虽跟丁珰拜了天地,但当时为丁不三所迫,近月来多明世事,虽觉丁珰明艳可爱,总不愿她就此做了自己老婆,何况心中又多了个阿绣,才真正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只有这阿绣,自己才肯为她而死,丁珰却不成。沉吟道:“那怎么办?”

  丁珰心想石清夫妇不久定然复回,便道:“你到我房里去,我跟你说一件事。”石破天奇道:“你也宿在这客店?”丁珰笑道:“是啊,我要半夜里来捉老公,怎不宿在这里?”向石破天一招手,穿窗而出,经过院子,一看四下无人,推门走进一间小房。

  石破天跟了进去,不见丁不三,大为宽慰,问道:“你爷爷呢?”丁珰道:“我一个儿溜啦,没跟爷爷在一起。”石破天问道:“为什么?”丁珰哼的一声,说道:“我要来找你,爷爷不许,我只好独自溜走。”石破天心下感动,老实说出心里话:“丁丁当当,你待我真好。”丁珰笑道:“昨儿晚上不好意思说,怎么今天好意思了?”石破天笑道:“你说咱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丁珰脸上又是一红。

  只听得院子中人声响动,石清朗声道:“这是房饭钱!”马啼声响,夫妇俩牵马出店。石破天追出两步,又即停步,回头问丁珰道:“你可知松江府在哪里?”丁珰笑道:“松江府偌大地方,怎会不知?”石破天道:“爹爹妈妈要去松江府,找一个叫做银戟杨光的人,待会咱们赶上去便是。”他乍与丁珰相遇,虽然心里念着阿绣,却也不舍得就此和她分手。

  丁珰心念一动:“这呆郎不识得路,此去松江府是向东南,我引他往东北走,他和爹娘越离越远,道上便不怕碰面了。”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靥如花,明艳不可方物。石破天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丁珰笑道:“你没见过么?这般瞧我干吗?”石破天道:“丁丁当当,你……你真是好看,比我妈妈还好看。”又想:“她跟阿绣相比,不知是谁更好看些?不过阿绣比她好,我只要阿绣做老婆!”丁珰嘻嘻而笑,道:“天哥,你也很好看,比我爷爷还好看。”说着哈哈大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石破天终究记挂父母,道:“我爹娘找我不见,一定好生记挂,咱们这就追上去吧。”丁珰道:“好,真是孝顺儿子。”当下算了房饭钱,出店而去。

  客店中掌柜和店小二见石破天和石清夫妇同来投店,却和这个单身美貌姑娘在房中同住一夜,相偕而出,无不啧啧称奇,自此一直口沫横飞地谈论了十余日,言词中自然猥亵者有之,香艳者有之,众议纷纭,猜测多端。

  石破天和丁珰出得双风镇来,即向东行,走了三里,便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丁珰想也不想,径向东北方走去。

  石破天料想她识得道路,便和她并肩而行,说道:“我爹爹妈妈骑着快马,他们若不在打尖处等我,就追不上了。”丁珰抿嘴笑道:“到了松江府杨家,自然遇上。你爹娘这么大的人,还怕不认得路么?”石破天道:“我爹爹妈妈走遍天下,哪有不认得路之理?”

  两人一路谈笑。石破天自和父母相聚数日,颇得指点教导,于世务已懂了许多。丁珰见他呆气大减,芳心窃喜,寻思:“石郎大病一场之后,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只须提他一次,他便不再忘。”一路上将诸般江湖规矩、人情好恶,说了许多给他听。

  眼见日中,两人来到一处小镇打尖。丁珰寻着了一家饭店,走进大堂,见三张大白木桌旁都坐满了人。两人便在屋角里一张小桌旁坐下。那饭店本不甚大,店小二忙着给三张大桌的客人张罗饭菜,没空来理会二人。

  丁珰见大桌旁坐着十八九人,内有三个女子,年纪均已不轻,姿色也自平庸,一干人身上各带兵刃,说的是辽东口音,大碗饮酒,大块吃肉,神情豪迈,心想:“这些江湖朋友,不是镖局子的,便是绿林豪客。”看了几眼,没再理会,心想:“我和天哥这般并肩行路,同桌吃饭,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快活得很了。”店小二不过来招呼,她也不着恼。

  忽听得门口有人说道:“好啊,有酒有肉,爷爷正饿得很了。”

  石破天一听声音好熟,只见一个老者大踏步走了进来,却是丁不四。石破天吃了一惊,喑叫:“糟糕!”回过头来,不敢和他相对。丁珰低声道:“是我叔公,你别瞧他,我去打扮打扮。”也不等石破天回答,便向后堂溜了进去。

  丁不四见四张桌旁都坐满了人,石破天的桌旁虽有空位,桌上却既无碗筷,更没菜肴,当即向中间白木桌旁的一张长凳上坐落,左肩一挨,将身旁一条大汉挤了开去。

  那大汉大怒,用力回挤,心想这一挤之下,非将这糟老头摔出门外不可。哪知刚撞到丁不四身上,立时便有一股刚猛之极的力道反逼出来,登时没法坐稳,臀部离凳,便要斜身摔跌。丁不四左手一拉,道:“别客气,大家一块儿坐!”那大汉给他这么一拉,才不摔跌,登时紫涨了脸皮,不知如何是好。

  丁不四道:“请,请!大家别客气。”端起酒碗,仰脖子便即喝干,提起别人用过的筷子,挟了一大块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三张桌上的人都不识得他是谁,但均知那大汉武功不弱,给他这么一挤之下,险些摔跌,这老儿自是本领非小。丁不四自管饮酒吃肉,摇头晃脑的十分高兴。三桌上的十八九个人却个个停箸不食,眼睁睁地瞧着他。

  丁不四道:“你怎么不喝酒?”抢过一名矮瘦老者面前的一碗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半碗,一抹胡子,说道:“这酒有些酸,不好。”

  那瘦老者强忍怒气,问道:“尊驾尊姓大名?”丁不四哈哈笑道:“你不知我姓名,本事也好不到哪里去了。”那老者道:“我们向在关东营生,少识关内英雄好汉的名号。在下辽东鹤范一飞。”丁不四笑道:“瞧你这么黑不溜秋的,不像白鹤像乌鸦,倒是改称‘辽东鸦’为妙。”范一飞大怒,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咱们素不相识,我敬你一把白胡子,不来跟你计较,却恁地消遣爷爷!”

  另一桌上一名高身材的中年汉子忽道:“这老儿莫非是长乐帮的?”

  石破天听到“长乐帮”三字,心中一凛,只见丁珰头戴毡帽,身穿灰布直缀,打扮成个饭店中店小二的模样,回到桌旁。石破天好生奇怪,不知仓促之间,她从何处寻来这一身衣服。丁珰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点倒了店小二,跟他借了衣裳,别让四爷爷认出我来。天哥,我跟你抹抹脸儿。”说着双手在石破天脸上涂抹一遍。她掌心涂满了煤灰,登时将石破天脸蛋抹得污黑不堪,跟着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阵。饭店中虽然人众,人人都正瞧着丁不四,谁也没去留意他两人捣鬼。

  丁不四向那高身材的汉子侧目斜视,微微冷笑,道:“你是锦州青龙门的,是不是?好小子,缠了一条九节软鞭,大模大样地来到中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这汉子正是锦州青龙门的掌门人风良,九节软鞭是他家祖传武功。他听得丁不四报出自己门户来历,倒微微一喜:“这老儿单凭我腰中一条九节软鞭,便知我的门派。原来我青龙门的名头,在中原倒也着实有人知道。”当下说道:“在下锦州风良,忝掌青龙门的门户。老爷子尊姓?”言语中便颇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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