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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太阳出来了(5)


  这时丁珰也已追到身后,石破天见到她手中柳叶刀闪闪发光,更加心惊。只听得丁珰怒喝:“把小贱人放下来,让我一刀将她砍了便罢,否则咱俩永世没完没了。”石破天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她是我心肝宝贝!宁可我给你杀了!”丁珰刷的一刀,便向阿绣头上砍去。石破天大惊,双足一蹬,向旁纵跃。他深恐丁珰砍死了阿绣,不知不觉间力与神会,劲由意生,一股雄浑的内力起自足底,呼的一声,身子向上跃起,竟高过了树巅。

  一跃之劲,竟致如斯,丁不三、丁珰同然大吃一惊,石破天在半空中也大叫:“啊哟!”心想这一落下来,跌得筋折腿断倒罢了,阿绣如为丁珰杀死,那可如何是好?见双足落向一根松树的树干,心慌意乱地使劲一撑,只盼逃得远些,却听喀喇一声,树干折断,身子向前弹了数丈,身旁风声呼呼,身子飞得极快。

  只听怀中的阿绣说道:“落下去时用力轻些,弹得更……”她一言未毕,石破天双足又落向一棵松树,当即依言微微弯膝,收小了劲力一撑,那树干一沉,并未折断,反弹上来,却将他弹得更远更高。丁珰的喝骂之声仍可听到,却也渐渐远了。

  阿绣红着脸问道:“大哥,你说我是你的什么?”石破天道:“对不起,我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阿绣道:“不用对不起,我很开心啊。你说宁可你给她杀了,却万万不能杀我,这话是真的吗?”石破天道:“真的,真的!你是我的心肝宝贝!”阿绣红着脸道:“好,那我也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石破天俯下头去,在她小嘴上轻轻一吻,二人都喜悦不禁。石破天本就抱着她飞在空中,这时更如飞在云端一般。

  石破天在松树枝干上一起一落,甚觉有趣。阿绣在他怀中,不住出言指点他运劲使力之法。他本来内力有余,一得轻功的诀窍,在树枝上纵跃自如,便似猿猴松鼠一般,轻巧自在,喜乐无穷,说道:“这法子真好,这么一来,他们便追不上咱们了。”

  眼见树林将到尽头,忽听得叱喝之声,又见日光一闪一闪,显是从兵刃上反照出来,有人正在打斗。石破天道:“不好,那边有人,不能过去了!”左足在树干上一点,轻轻落下,依着阿绣所说的法子,提一口气,足尖向下,手中虽抱着人,却着地极轻。

  他躲在一株大松树后,悄悄探头出去张望,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林隙的一片大空地中两人斗得正紧,一个是手持长剑的白万剑,另一个是双手空空的丁不四。十余名雪山派弟子手中各挺长剑,疏疏落落地站在四周凝神观斗,为白万剑作声援之势。丁不四手中虽没兵刃,但擒、拿、劈、打、点、戳、勾、抓,两只手掌便如是一对厉害兵器一般,遇到白万剑长剑刺削而来,他往往猱身而上,硬打抢攻。

  石破天只看得数招,便即全神贯注,浑忘了怀中还抱着一人。他既学过雪山剑法,而丁不四所用的招数,一小半是曾经教过他的,没教过的却也理路相通,有脉络可寻。那些招式在长江船上比试之时,似乎平平无奇,但这时在长剑击刺之间抢攻,锋锐凌厉,其势不下于刀剑。两大高手比武,斗得紧凑异常,所使武功他又大部分学过,自瞧得兴高采烈。

  但见丁不四招招抢攻,双掌如刀如剑、如枪如戟,逼着白万剑守势多而攻着少,但白万剑打得极是沉着,朴实无华,偶然间锋芒一现,又即收敛,看来丁不四若想取胜,可着实不易,斗得久了,只怕白万剑还会占到上风。

  连石破天都看出了这点,丁不四和白万剑自早就心中有数。原来丁不四自负与白万剑之父威德先生白自在同辈,声称不肯以大压小,只以空手接他长剑。但一动上手,丁不四立即暗暗叫苦不迭,对方出招之迅,变化之高,内力之厚,法度之谨,均是第一流高手风范,即令白自在当年纵横江湖的全盛之时,剑法之高,只怕也不过如是。

  丁不四打醒十二分精神,施展小巧腾挪功夫,在他剑锋中纵跃来去,有时迫不得已,只得行险侥幸,以两败俱伤的狠着,逼退白万剑凌厉剑招。遇上这等情形,白万剑总退让一步,不与他硬拼,似乎是智珠在握,心有必胜成算一般。以二人真功夫而论,毕竟还是丁不四高出一筹,但他输在过于托大,不肯用兵刃和对方动手,明明一条余光灿然的九节软鞭围在腰间,既已说过不用,便杀了他头,也不肯抖将出来。

  再拆二十余招,白万剑道:“丁四叔,你用九节鞭吧,单凭空手,你打我不过的。”

  丁不四怒道:“放屁,我怎会打你不过?你试试这招!”左手划个圈子,右手拳从圈子中直击出去。这一招来得甚怪。白万剑不明拆法,便退了一步。丁不四哈哈大笑,右足在地下一蹬,身子向左弹出,便似脚底下装了弹簧,突然飞起,双脚在半空中急速踢出。白万剑又退一步,挥剑护住面门。

  丁不四倏左倏右,忽前忽后,只将石破天看得眼花缭乱。猛听得嗤的一声响,丁不四右腿裤管上中了一剑,虽没伤到皮肉,却将他裤子划了一条长长的破口。白万剑收剑退回,说道:“承让,承让!”

  高手比武,这一招原可说胜败已分。但丁不四老羞成怒,喝道:“谁来让你了?这一招你一时运气好,算得什么?”一招“逆水行舟”,向白万剑又攻了过去。白万剑只得挺剑接住。刚才这一剑划破对方裤脚,说是运气好,确也不错,其时白万剑挺剑刺去,丁不四刚好挥足踢出,倒似是将自己裤管送到剑锋上去给他划破一般。但这么一来,丁不四一股凌厉的气焰不免稍煞,出招时就慎重得多,越打越处下风。雪山派众弟子瞧着十分得意,就有人出声称赞:“你瞧白师哥这一招‘月色昏黄’,使得若有若无,朦朦胧胧,当真是得了雪山剑法的神髓。丁四老爷子手忙脚乱,若不是白师哥剑下留情,他身上已然挂彩了。”

  猛听得一声“放屁!”同时从两处响出。一处出自丁不四之门,那是应有之义,毫不稀奇,另一处却来自东北角上。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转了过去。这些人中,倒以石破天吓得最为厉害。只见两人并肩站在林边,一是丁不三,另一个是丁珰。

  丁不四叫道:“老三,你走开些!我跟人家过招,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他虽正全神贯注和白万剑动手,但究竟兄弟之亲,丁不三只说了“放屁”两字,他便知道是兄长到了,何况他兄弟俩自幼到老,相互间说得最多的便是这“放屁”两字。

  丁不三笑道:“我要瞧瞧你近来武功长进了些没有。”

  丁不四大急,情知眼前情势,自己已无法取胜,这个自幼便跟他争强斗胜、互不相下的兄长偏偏在这时现身,真正不巧之极,他大声叫道:“你在旁边来搞乱我心神。我既分心和你说话,怎么还有心思跟人家厮打?”

  丁不三笑道:“你不用和我说话,专心打架好了。”转头向丁珰道:“你四爷爷老是自称武功了得,天下无敌,倒似比你亲爷爷还强些一般。现下你睁大了眼,可要瞧仔细了,瞧你四爷爷单凭一双肉掌,要将人家打得撒剑认输,跪地求饶。哈哈,哈哈!”笑声怪作,人人耳鼓中嗡嗡作响,都十分的不舒服。

  丁不四边斗边喝:“老三,你笑什么鬼?”丁不三笑道:“我笑你啊!”丁不四怒道:“笑我什么?我有什么好笑?”丁不三道:“我笑你一生要强好胜,遇到危难之际,总还得靠哥哥来提你一把。”丁不四怒道:“这姓白的是我后辈,若不是瞧在他父母脸上,早就一掌将他毙了。我有什么危难?谁要你来提一把,你还是去提一把酒壶、提一把尿壶的好!要不,就提一只马桶!哎哟!好小子,你乘人之危……”

  他空手和白万剑对打,本已落于下风,这么分心和丁不三说话,门户中便即现出空隙。白万剑乘势直上,在他左肩上划了一剑,登时鲜血淋漓。

  丁不三、丁不四两兄弟自幼吵斗不休,互争雄长,做哥哥的不似哥哥,做兄弟的不似兄弟,但这时丁不三眼见兄弟受伤,却也不禁关心,怒道:“好小子,你胆敢伤我丁老三的兄弟!”身形微矮,突然呼的一声弹将出去,伸手直抓白万剑后心。

  白万剑前后受攻,心神不乱,长剑向丁不四先刺一剑,将他逼开一步,随即回剑向丁不三斜削过去。

  丁不四叫道:“老三退开!谁要你来帮我?”丁不三道:“谁帮你了?丁老三最恼人打架不公平。我先弄掉他的剑,再在他身上弄些血出来,你们再公公平平地打一架。”

  雪山派群弟子见师兄受二人夹击,何况这丁不三乃杀害同门的大仇人,他一上前动手,众人发一声喊,纷纷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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