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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谁家子弟谁家院(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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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帝见木婉清不向自己跪拜,开口便问自己是否皇帝,不禁失笑,说道:“我便是皇帝了。你说大理城里好玩么?”木婉清道:“我一进城便来见你了,还没玩过。”保定帝微笑道:“明儿让誉儿带你到处走走,瞧瞧我们大理的风光。”木婉清道:“很好,你陪我们一起去吗?”她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微笑。 保定帝回视坐在身旁的皇后,笑道:“皇后,这娃儿要咱们陪她,你说陪不陪?”皇后微笑未答。木婉清向她打量了几眼,道:“你是皇后娘娘吗?果然挺美丽的!”保定帝呵呵大笑,说道:“誉儿,木姑娘天真诚朴,有趣得紧。” 木婉清问道:“你叫他誉儿?他嘴里常说的伯父,就是你了,是不是?他这次私逃出外,很怕你生气,你别打他了,好不好?”保定帝微笑道:“我本要重重打他五十记板子,既是姑娘说情,那就饶过了。誉儿,你还不谢谢木姑娘!” 段誉见木婉清逗得皇上高兴,心下甚喜,知道伯父性子随和,便向木婉清深深一揖,说道:“谢过木姑娘说情之德。”木婉清还了一礼,低声道:“你伯父答允不打你,我就放心了,谢倒是不用谢的。”转头向保定帝道:“我只道皇帝总是个很凶很可怕的人,哪知道你……你很好!” 保定帝除了幼年时曾得父皇、母后如此称赞之外,十余年来人人见他恭敬畏惧,从没有人赞过他“你很好”三字。但见木婉清犹如浑金璞玉,全不通人情世故,更增三分喜欢。向皇后道:“你有什么东西赏她?” 皇后从左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递了过去,道:“赏了你吧。” 木婉清上前接过,戴上自己手腕,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啦。下次我也去找一件好看的东西送给你。”皇后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先谢谢你啦!” 忽听得西首数间屋外屋顶上格的一声响,跟着邻室的屋上又是格的一响。 木婉清一惊,知有敌人来袭,那人来得好快。但听得飕飕数声,几个人上了屋顶,褚万里的声音喝道:“阁下深夜来到王府,意欲何为?” 一个嘶哑的嗓音粗声道:“我找徒儿来啦!快叫我乖徒儿来见我。”正是南海鳄神。 木婉清吃惊更甚。虽知王府中戒备森严,卫士如云,镇南王、高昇泰、玉虚散人,褚古傅朱诸人均武功高强,但南海鳄神实在太厉害。如再得叶二娘、云中鹤,以及那个未曾露过面的“天下第一恶人”相助,四恶联手,倘要强掳段誉,只怕不易阻挡。 只听褚万里喝道:“阁下高徒是谁?镇南王府之中,哪有阁下的徒儿?快快退去!” 突然间嗤的一声响,半空中伸下一张大手,将厅门上悬着的帘子撕为两半,人影一晃,南海鳄神已站在厅中。他豆眼骨溜溜地一转,已见到段誉,哈哈大笑,叫道:“老四说得不错,乖徒儿果然在此。快快求我收你为徒,跟我去学功夫!”说着伸出鸡爪般的手来,抓向段誉肩头。 镇南王见他这一抓来势劲急,着实厉害,生怕他伤了爱子,当即挥掌拍去。两人手掌相碰,砰的一声,均感内力受震。南海鳄神心下暗惊,问道:“你是谁?我来带走我的徒儿,关你什么事?”镇南王微笑道:“在下段正淳。这孩子是我儿子,几时拜你为师了?” 段誉笑道:“他硬要收我为徒,我说早拜过师父了,可是他偏偏不信。” 南海鳄神瞧瞧段誉,又瞧瞧镇南王段正淳,说道:“老的武功倒很强,小的却是一点不会,我就不信你们是爷儿俩。段正淳,咱们马马虎虎,就算他是你的儿子好了。可是你教武功的法子不对,你儿子太过脓包。可惜,嘿嘿,可惜!”段正淳道:“可惜什么?”南海鳄神道:“你儿子很像我,是块极难得的学武材料,只须跟我学得十年,包他成为武林中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段正淳又好气,又好笑,但适才跟他对掌,已知此人武功好生了得。正待回答,段誉已抢着说道:“岳老三,你武功不行,不配做我师父!你回南海去再练二十年,再来跟人谈论武学。”南海鳄神大怒,喝道:“凭你这小子,也配说我武功不行?” 段誉道:“我问你:‘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那是什么意思?”南海鳄神一呆,怒道:“那有什么意思?胡说八道。”段誉道:“你连这几句最浅近的话也不懂,还谈什么武学?我再问你:‘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那又是什么意思?” 保定帝、镇南王、高昇泰等听到他引《易经》中的话来戏弄此人,都不禁好笑。木婉清虽不懂他说些什么,但猜到多半是酸秀才在掉书包。 南海鳄神一怔之间,见各人脸上均有嘲笑之意,料想段誉说的多半不是好话,大吼一声,便要出掌相击。段正淳踏上半步,拦在他与儿子之间。 南海鳄神道:“你儿子半点也不像你,多半不是你生的。他只像我,不像你!”段誉笑道:“岳老三,你说像我,你是我生的吗?”南海鳄神搔搔头,摇头道:“你不是我老子!”段誉道:“我刚才说的武功秘诀,奥妙无穷,料你也不懂。我拜的师父有的是玉洞神仙,有的是饱学宿儒,有的是大德高僧。你啊,再学十年,也未必能拜我为师。” 南海鳄神大吼:“你拜的师父是谁?叫他出来,露几手给我瞧瞧。” 段正淳见来者只是四恶之一,武功虽然不弱,比自己可还差了一筹,不妨拿这浑人来戏耍一番,以博皇上、皇后与夫人一粲。当下由得儿子信口胡说,也不出言阻止。 段誉见伯父脸上笑嘻嘻的,父亲又对己纵容,更加得意了,向南海鳄神道:“好,你有胆子便留在这里,我去请我师父来,你别吓得逃走。”南海鳄神怒道:“我岳老二一生纵横江湖,怕过谁来?快去,快去!”段誉转身出房。 南海鳄神向各人脸上逐一瞧去,见人人均脸露微笑,心想:“我这徒儿武功这等差劲,狗屁不如,他师父会有什么能耐?老子半点也不用怕他。” 只听得靴声橐橐,两个人走近房来。段誉在门外说道:“岳老三这家伙逃走了么?爹,你别让他逃走,我师父来啦。”南海鳄神吼道:“我逃什么?他妈的,快叫你师父进来。你不肯改投明师,想是你的暗师不答允。我先把你狗屁师父的脖子扭断,你没了师父,就非拜我为师不可。哈哈,这主意高明之极!” 他自称自赞声中,段誉带了一人进来,众人一见,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人小帽长袍,两撇焦黄鼠须,眯着一双红眼睛,缩头耸肩,形貌猥琐,玉虚散人等认得乃王府中管账师爷的手下霍先生。这人整日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专爱和王府中仆役赌博。这时带着七分酒意,给段誉拖着手臂,畏畏缩缩的不敢进来。一进花厅,便向保定帝和皇后叩下头去。保定帝不认得他是谁,说道:“罢了!” 段誉挽着霍先生的手臂,向南海鳄神道:“岳老三,我诸位师尊之中,以这位师父武功最浅,你须得先胜了他,方能跟我另外的师父比武。”南海鳄神哇哇大叫,说道:“三招之内,我岳老二若不将他摔个稀巴烂,我拜你为师。”段誉眼光一亮,说道:“你这话是真是假?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倘若不作数,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南海鳄神叫道:“来,来,来!”段誉道:“倘若只比三招,那就不用我师父动手,我自己来接你三招也成。” 南海鳄神听到云中鹤的传言,匆匆忙忙赶来大理镇南王府,一心只想擒去段誉,要他作南海一派的传人。待得和段正淳对了一掌,始有惧意,觉得要在这许多高手环绕之下擒走段誉,多半挺不容易,单是徒儿的老子,恐怕就打他不过。听得段誉愿和自己动手,当真再好不过,一出手就可将他扣住。段正淳等武功再强,也就不敢动弹,只有眼睁睁地让自己将徒儿带走,便道:“好,你来接我三招,我不出真力,决不伤你便是。” 段誉道:“咱们话说在先,三招之内你如打我不倒,那便如何?”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他知段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三招,便半招也接不住,便道:“三招之内如打你不倒,我就拜你为师。”段誉笑道:“这里大家都听见了,你赖不赖?”南海鳄神怒道:“岳老二说话,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段誉道:“岳老三!”南海鳄神道:“岳老二!”段誉道:“一、二、三!岳老三!”南海鳄神道:“快来动手,啰里啰唆干吗?”段誉走上两步,和他相对而立。 厅中众人自保定帝、皇后而下,除木婉清外,人人都是看着段誉长大的,均知他好文厌武,从来没学过武功。这次保定帝和段正淳逼着他练武,他竟离家出走,别说和一流高手过招,就是平常的卫士兵卒,他也决非对手。初时众人均知他是故意戏弄这浑人,但到后来话说僵了,竟逼得真要和他放对。虽然南海鳄神一心想收他为徒,不致伤他性命,但这人性子凶野,说不定突然间狂性大发,段誉以金枝玉叶之体,如何可轻易冒险?玉虚散人首先出言拦阻:“誉儿莫胡闹!这等山野匹夫,不必多加理会。”皇后也道:“善阐侯,你下令擒了这个狂徒。” 善阐侯高昇泰躬身道:“臣高昇泰接旨。”转身喝道:“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朱丹臣四人听令:娘娘有旨,擒了这个犯驾狂徒。”褚万里等四人一齐躬身道:“臣接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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