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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吐气扬眉雷掌疾 惊才绝艳雪莲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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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忽听得钟声瞠瞠,一惊而醒,一抽身边金笛没抽到,想起早已被顾金标抢去,不觉哑然。这时天已黎明,钟声悠长清越,隐隐传来。他睡了半夜,精神已复,心想:“暮鼓晨钟,真是发人深省。”信步随着钟声走去,原来是山岗上一所寺院中所发。依着山道上岗,见庙宇已颇残破,匾额上写着“宝相寺”三字。 走进大殿,见殿上一尊佛像,垂头低眉,似怜世人愁苦无尽,心下感慨。只见四壁绘满了壁画,正待观看,一个老和尚迎了出来,打个问讯,道:“居士光降小寺,可有事么?”余鱼同一怔,道:“在下到处游山玩水,见宝刹十分清幽,想借住数日,纳还香金,不知会打扰么?”那老僧道:“小寺本为十方所舍,居士要住,请进来吧。”命知客僧接待到客房里,素面相待。 余鱼同吃过面后,又睡了两个时辰。睡醒起来,红日满窗,已是正午,佛殿上传来木鱼之声。出得房来,想下岗去找李沅芷。经过殿堂时见到壁画,驻足略观,见画的是八位高僧出家的经过。一幅画中题词说道,这位高僧在酒楼上听到一句曲词,因而大彻大悟。余鱼同不即往下看去,闭目凝思,那是一句什么曲词,能有偌大力量?睁开眼来,见题词中写着七字:“你既无心我便休。”这七个字犹如当头棒喝,耳中嗡嗡作响,登时便呆住了。 痴痴呆呆地回到客房,翻来覆去地念着“你既无心我便休”七字,一时似乎悟了,一时又迷糊起来。当日不饮不食,如癫如狂。知客僧来看了几次,只道他病了,劝他早睡。余鱼同睡在床上,听寺外风声如啸、松涛似海,心中也像波浪般起伏不定。二十三年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中秀才、杀仇人、走江湖、行侠仗义,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却一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哪知在太湖总舵中有一日陡然遇见了这个前生冤孽,从此丢不开、放不下,苦恼万分。回想骆冰对待自己,何曾有过一丝一毫情意?你既无心,我应便休,然而岂能便休?岂能割舍?心绪烦躁,坐起来点亮了灯,见桌上有一部经书,乃是从天竺最早传到中国的《四十二章经》。 随手一翻,翻到了经中“树下一宿”的故事,叙述天神献了一个美丽异常的玉女给佛,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看到这里,胸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登时神智全失。过了良久,才醒觉过来,心想:“佛见玉女,说她不过是皮囊中包了一堆污肉秽血,我何以又如此沉迷执着?”当下再不多想,冲出去叫醒老僧,求他剃度。 那老僧劝之再三,余鱼同心意愈坚。老僧拗他不过,次日早晨只得集合僧众,在佛前为他剃度了,授以戒律,法名空色。 余鱼同礼佛诵经,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这一日跪在佛前做早课,默念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心头清凉明净,真似一尘不染。忽听得背后一人说江湖黑话:“孟津周围都找遍了,这合字在这里又没垛子窑,能扯到哪里去呢?”余鱼同一惊:“这声音好熟。”又听得另一人阴森森地道:“就是把孟津翻个身,也要找到这小贼。”余鱼同一咬牙,心道:“好,你们终究寻来了。”原来滕一雷和言伯乾等人这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他一动不动,听哈合台和顾金标在他背后激烈争辩。哈合台力主即刻动身,到回部去找霍青桐报仇,顾金标不依,定要先找余鱼同。不久听得言伯乾询问住持,有没有一个丑脸秀才到寺里来过。住持一呆,支吾其词。言伯乾起了疑心,闯到后院各房中去搜查,在僧房中找到了李沅芷那件黑衫。 言伯乾立即变色,出来严词质问。住持说:“那秀才相公早已不在了,你们永远找不到这秀才了。”余鱼同站起身来,敲着木鱼,慢慢走向后殿。言伯乾起了疑心,向宋天保一努嘴。宋天保会意,直跟进去,叫道:“喂,你那和尚,我有话说。”余鱼同不理,脚下加快。宋天保追上去伸手抓他后心。余负同身子一侧,僧袍左袖挥起,拂向他脸。宋天保急忙后退,只觉胁下奇痛,原来已被木鱼槌重重戳了一记,叫道:“哎哟,好痛!”蹲下地来。余鱼同念道:“阿弥陀佛,痛是不痛,不痛是痛!”敲着木鱼,走向后院去了。 言伯乾等听木鱼笃笃之声渐远,却不见宋天保出来,忙撇下住持抢到后殿,见他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按住胁下。彭三春喝道:“坐在这里干什么?那和尚呢?”宋天保说不出话,满头大汗,向后面一指。彭三春和顾金标向后追去,除了厨下有个火工,此外不见有人。言伯乾拉起宋天保,看他胁下伤处,只见乌青了一块,伤势竟自不轻,忙问:“那和尚伤的?”宋天保点点头。言伯乾又问:“那和尚是怎样一个人?”宋天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始终没见到和尚一面。 这时滕一雷已把住持抓了进来,觉他手脚软弱无力,知他不会武功,喝问:“刚才那和尚是哪里来的?”住持推说是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不知来历。滕一雷等虽然疑心,但问了半天,问不出结果,只得罢了。言伯乾说要放火烧寺,那住持很有骨气,并不畏惧。 滕一雷使个眼色,众人退出寺去。滕一雷道:“这庙很有点古怪,咱们晚上来探。”众人到附近乡村中买些面食吃了,晚上越墙进寺,窥探了一个多时辰,毫无动静。第二天韩文冲力劝三人别跟红花会寻仇,哈合台嚷着要到回部找霍青桐,顾金标却记着泼羹之恨,又到寺里和住持争执了一回,对哈合台道:“今晚如再找不到那恶和尚,明天一早就依你动身。”文泰来夜中所见到的黑影,便是滕一雷和言伯乾那批人。 *** 文泰来见那和尚回过头来,满脸伤疤,竟是十四弟余鱼同,又惊又喜:“他怎么躲在此地,做了和尚?”心下大奇,且不招呼,缩在一旁观看动静。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殿门推倒,七八个人闯了进来。文泰来只识得言伯乾一人,想起这人在铁胆庄捉拿自己,后来在凉州又对自己肆意侮辱,仇人一见,怒火上冲,暗道:“菩萨有灵,叫这贼子今日撞在我手里!” 滕一雷等奔进大殿,各举兵刃,在余鱼同身周围住。哪知他跪在佛像面前,对敌人毫不理会,双手合十祝告:“弟子罪孽深重,招引邪魔外道,滋扰清净佛地,我佛慈悲。”众人见他如此,颇为讶异。言伯乾一把抓住他右臂,喝道:“捣什么鬼,走吧!” 寺中住持和僧众闻声起来,见这干人手执明晃晃的兵器,犹似凶神恶煞一般,都躲在殿后,不敢出来。余鱼同并不抵抗,跟着言伯乾便走。覃天丞抢到前面,拉开殿门。 大门开处,只见一人默不作声地拦在门口。众人出其不意,都退后了一步。只见这人身穿灰布衫裤,腰中扎了一条布带,圆睁双眼,虎虎生威。 言伯乾认得他是文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此人越狱之事,他还未知哓,喝道:“你……你是奔雷……”话未说完,文泰来右掌已向他手腕击下,这一招快得异乎寻常,言伯乾不及招架退缩,急忙松手,手腕已被拂中,余鱼同也被他扯了过去。言伯乾跳出两步,才觉到手腕上一阵剧痛,似乎骨头都已断了几根。 滕一雷等七人都未见过文泰来,但见他手法快得出奇,不免心惊。滕一雷一摆铜人,站在门口,心想己方共有八人,有五人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对方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多,抢在门口截拦,以防敌人逃走。 文泰来把余鱼同拉过,一齐跃到殿左。余鱼同叫道:“四哥,你……”文泰来道:“受伤了吗?”余鱼同道:“没有。”文泰来道:“好,咱哥俩今日打个痛快。”余鱼同未及回话,宋天保和覃天丞已各挺兵刃扑了上来。 文泰来一见二人身法,知是辰州言家拳一派中人。他本就嫉恶如仇,这几个月来又遭到生平从所未有的屈辱,这时下手再不容情,身子一晃,已蹿到了宋覃两人背后。两人兵刃尚未砸下,敌人忽已不见,正要收招转身,后领已被抓住。彭三春站得最近,三节棍“毒蛇出洞”,向文泰来后心点来。文泰来双手抓住两人,陡然转身,把两人提着打了个圈子,大喝一声,犹如晴空打了个霹雳。彭三春一惊,三节棍呛啷啷一声掉在地下。大喝声中,文泰来双臂平举,用力合拢,覃宋两人头盖碰头盖,砰的一声,撞得血肉模糊,脑浆迸裂。 文泰来毫不停手,提起两具尸体向敌人掷去,顾金标等跃开避过。言伯乾毕竟师徒关心,伸手接住了覃天丞,却没余裕想到是具尸体。这只是刹那间之事,彭三春吓得糊涂了,手足无措,既不拾棍,也不逃开。文泰来踏上一步,左手反手一拳,彭三春举臂挡格,喀喇一声,臂骨早断。文泰来左手已顺势抓住他胸衣。彭三春情急拼命,飞起鸳鸯连环腿,向他胸口踢来。文泰来右手如风,一把抓住他左脚,左手推下,右手上举,把他倒提起来。顾金标和言伯乾双双来救。文泰来又是猛喝一声,双手用力向地下打桩般锤落,彭三春头盖撞在佛殿的青石板上,焉得不碎?这两招迅速已极,彭三春本来是连环双腿,左脚踢出,右脚随上,哪知头盖撞破之后,右脚方才踢出。 奔雷手大展神威,顷刻间连毙三敌。眼见顾金标和言伯乾左右攻来,知道这两人乃是劲敌,迥非适才三人可比,忽地后跃,顺手举起供桌上的大香炉,向顾金标猛掷过去。这香炉重达七八十斤,加上这急掷之势,顾金标哪里敢接,忙斜身闪避。香炉势挟劲风,直向滕一雷飞去。滕一雷被顾金标遮住目光,等他跃开时,香炉已到眼前。哈合台急叫:“老大,留神!”滕一雷不及避让,提起独脚铜人猛力砸开,砰的一声大响,石香炉碎成数块,石屑香灰四处乱飞。 这时言伯乾和文泰来已交上了手。余鱼同抢起一个鼓槌,站在文泰来身后卫护。滕顾两人脸上都被石屑擦伤数处。顾金标挺叉上前,正要加入战团,文泰来身法如风,在言伯乾脸前虚晃一掌,倏地抢到了哈合台身边。他观看情势,虽然已毙三人,仍是敌众我寡,而且其余五人武功似乎均非泛泛,必须出其不意再伤数人,才能取胜。他见哈合台与韩文冲两人站得较远,突然纵身过去,发掌打向哈合台后心。 哈合台矮身让开了这掌,反手勾拿敌腕。文泰来见他手法快捷,“咦”了一声,左掌横过他面门,斜击对方项颈。哈合台又是一低头,伸手抓他手腕。文泰来见他每招出手都是擒拿手,可是手法甚怪,颇感惊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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