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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洞房花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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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处一道:“师叔,赵志敬不知怎么得罪了您老人家?弟子定当重重责罚。”周伯通:“嘿嘿,这贼牛鼻子引我到山洞去盗旗,却原来藏着红红绿绿的大蜘蛛,剧毒无比,一咬之下,老顽童老命难保,幸亏那小姑娘救我,咦,那小姑娘呢?蜜蜂那里去了?”他说话颠三倒四,王处一那里懂得,只见他东张西望的找寻小龙女。 便在此时,十余名弟子赶来报道,杨龙二人退到了后山藏经阁楼上,众弟子不敢用火把烧蜂,怕延烧道藏。丘处机等吃了一惊,那藏经阁是全真教重地,历代道藏、王重阳和七弟子的著作、以及教中机密文卷均藏在阁中,若有疏虞,损失不小。丘处机道:“咱们过去瞧瞧,杨过手下留情,没伤了孙师妹,大可化敌为友。”孙不二道:“不错!”当下众人一齐赶向后山藏经阁去。 王处一见门下首徒赵志敬给周伯通罩在钟内,心想:“周师叔行事胡涂,这事未必便是志敬之错,回头再行详细查问。”生怕巨钟密不通风,闷死了他,叫来三名弟子相助,奋力将钟扳高数寸,伸足拨过一块砖头,垫在钟沿之下,留出数寸空隙通气,随后跟去。 到得藏经阁前,只见数百名弟子在阁前大声呼噪,却无人敢上楼去。丘处机朗声叫道:“杨龙二位,咱们大家过往不咎,化敌为友如何?”过了一会,不闻阁上有何声息。丘处机又道:“龙姑娘身上有伤,请下来共同设法医治。敝教门下弟子决不敢对两位无礼。丘某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无片言只语失信于人。”半晌过去,仍然声息全无。 刘处玄心念一动,说道:“他们早已走啦!”丘处机道:“怎么?”刘处玄道:“你瞧群蜂乱飞,四下散入花丛。”从弟子手中接过一个火把,抢先飞步上阁。 丘处机等跟着拾级上阁,果见阁中唯有四壁图书,并无一人,居中书案上却放着那瓶玉蜂浆。周伯通如获至宝,一把抢起,收入怀中。众人在阁中前后察看,见图书并无散失,只一堆图书放在地板上,盛书的木箱却已不见。忽听郝大通叫道:“他们从这里走了!”众人循声走到阁后窗口,只见木柱上缚着一根绳索,另一端缚在对面山崖的一株树上。藏经阁与山崖之间隔着一条深涧,原本无路可通,想不到杨过竟会施展轻功,抱着小龙女从绳索上越谷而去。 杨过和小龙女在重阳宫后殿拜堂成亲,全真教上下均感大失威风,但此时见他二人全身而退,全真五子相视苦笑,心中倒也松了。孙不二本来最是愤慨,但她在殿上既见他二人情意真挚,杨过磕头赔罪,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饶了自己性命,不禁爽然若失,默无一语。 全真五子和周伯通回到大殿,询问蒙古大汗降旨敕封、甄赵两派争斗、小龙女突然来攻等等情由。李志常和宋德方等据实一一禀告。丘处机潸然泪下,说道:“志丙玷人清白,确是大错,但他维护我教忠义,誓死不降蒙古,实是一件大功。”王处一道:“志丙过不掩功,为人持身,确有大过,然而大义凛然,咱们仍当认他为代掌教真人。”刘处玄、郝大通等齐声称是。丘处机又道:“若不是龙姑娘适于此时来挡住敌人,我教已然覆没。龙姑娘实是我教的大恩人,此后非但不可对他夫妇有丝毫无礼,还须设法报恩才是。唉,我们失手打伤了她,不知……不知……”料想她伤重难治,深自歉咎。 丘处机等忙于追询前事,处分善后,周伯通却丝毫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把那瓶玉蜂蜜浆拿在手中把玩,几次想要揭开瓶塞诱蜂,总怕招之能来、却不能挥之而去。这时一名弟子上前禀报,说有五名弟子被玉蜂螫伤,痛痒难当,请师长设法。郝大通想起当年孙婆婆闯宫赠蜜之事,说道:“这瓶玉蜂蜜浆,料来便是龙姑娘留下给咱们治伤的。师叔,请你把蜜浆赐给五个徒孙,让他们分服了罢。” 周伯通双手伸出,掌中空空如也,说道:“不知怎的,忽然找不到啦。”郝大通明明见他适才还拿在手中把弄,怎会突然不见,定是不肯交出,但他身为长辈,却不便用言语挤兑,不由得好生为难。周伯通袍袖一拂,在身上拍了几下,说道:“我没藏起来啊,你可别疑心我小气不给。要不要我脱光衣裤给你们瞧瞧?”原来老顽童贪玩爱耍、不分轻重缓急的脾性到老不改,心想几个牛鼻子给蜂儿叮了几下,最多痛上半天,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瓶宝贵的蜜浆可不能给人,是以郝大通一开口,他便将蜜浆塞入袖中,顺着衣袖溜下,沿胸至腹,肚子一缩,瓶子钻入裤子,从裤管中慢慢溜到脚背,轻轻落在地下。他内功精深,全身肌肉收放自如,将那小瓶送到地下,竟没发出半点声息。 王处一心想:“师叔既不肯交出,只有待他背人取出玩弄之时,突然上前开口,叫他无法推托。只要大伙儿一走开,他定然熬不住,立时便会取出。此时处置逆徒赵志敬要紧,若不是甄志丙宁死不屈,我教数十年清誉岂非便毁在这逆徒手中?”他想到此处:“郝师弟,治伤之事,稍缓不妨,咱们须得先处决逆徒赵志敬!” 全真五子相交数十年,师兄弟均知王处一正直无私,赵志敬虽是他的首徒,但犯了叛教大罪,他决不致徇情回护。众人均想:“这叛徒卖教求荣,戕害同门,决计饶他不得。” 忽听得巨钟底下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周师叔祖,你若救弟子一命,我便把蜂浆还你,否则我一口吃得干干净净,左右也是个死罢了!”周伯通吃了一惊,踏开一步,果然那瓶蜜浆已失影踪。原来他站在巨钟之旁,赵志敬伏在钟下,那小瓶正好落在他面前,听得郝大通向周伯通求蜜浆不得,当下从砖头垫高的空隙中伸手取过。 他以这瓶小小的蜜浆要挟,企图逃得性命,自知原是妄想,但绝望之中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挣扎到底。周伯通听他如此说,果然大急,叫道:“喂喂,你千万不可把蜜浆吃了,其他一切,都好商量。”赵志敬道:“那你须得答允救我性命。” 全真五子都是一惊,心道倘若师叔出口答允,便不能处置赵志敬了。丘处机急道:“师叔,此人罪大恶极,万不可饶。”周伯通将头贴在地下,向着钟内只叫:“喂喂,千万不可吃了蜜浆!”刘处玄道:“师叔,不必理他!你要蜜浆,并不为难。咱们今日已与龙姑娘释愆解仇,待会可到古墓去求几瓶来。龙姑娘既肯给你第一瓶,再给你十瓶八瓶也不为难!”周伯通摇头道:“未必,未必!”心想:“你道这瓶蜜浆是她给的吗?是我偷来的。她离藏经阁时匆匆忙忙,不及携带,若问她再要,她未必便给,纵然给了,也必让你们拿去当药服了,那里还有我的份儿?” 只听一阵轻轻的嗡嗡之声,五六只玉蜂从院子中飞进后殿,殿门关着,在长窗上不住碰撞,无法觅路出去。周伯通心念一动,说道:“赵志敬,你拿去的只怕并非玉蜂蜜浆。”赵志敬急道:“是的,是的,为甚么不是?”周伯通道:“好,那你将瓶塞拔开,让我闻一闻再说,倘若不是,不用多说废话。”赵志敬忙拔开瓶塞,道:“你闻呀,难道不是?”周伯通鼻孔深深吸气,道:“唔,唔,好像不是!待我再闻几下。” 赵志敬双手紧紧抓住玉瓶,生怕他掀开巨钟,夹手硬夺,口中只道:“你闻这股甜香,闻这股甜香!”玉蜂蜜浆芬香无比,瓶塞一开,已是满殿馥郁。周伯通打了个喷嚏,笑道:“我伤风没好,鼻子不大管用!”一面转头向丘处机等挤眉弄眼。赵志敬也猜到他是在使缓兵之计,说道:“你若伸手碰一碰铜钟,我便把蜜浆吃个精光。”这时几只玉蜂已闻到蜜香,飞到了钟边。周伯通袍袖一挥,喝道:“进去叮他!”玉蜂未必便听他号令,但钟底传出的蜜香越来越浓,果然嗡嗡数声,从钟底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只听得赵志敬大声狂叫,跟着当的一响,香气陡盛,显是玉蜂已刺了他一针,而他失手打碎了瓶子。周伯通大怒,喝道:“臭牛鼻子,怎地瓶子也拿不牢?”待要上前掀开巨钟,后院中剩下的玉蜂闻到蜜香,纷纷涌进,都钻进了钟底。周伯通吃过玉蜂的苦头,倒也不敢走近。但见钻入钟底的玉蜂越来越多,巨钟之内又有多大空隙,赵志敬身上黏满蜜浆,一举手一摇头都碰到玉蜂,身上已不知给刺了几百针。众人初时还听到他狂呼惨叫,过了片刻,终于寂然无声,不知是否中毒过多,死活难知。 周伯通一把抓住刘处玄的衣襟,道:“好,处玄,你去向龙姑娘给我要十瓶八瓶蜜浆来罢。”刘处玄皱起眉头,好生为难,他适才只求周伯通不可贸然答允赵志敬饶命,以致把话说得满了,其实全真五子以一招“七星聚会”合力打伤小龙女,伤势未必能愈,怎说得上“释愆解仇”四字?这时给周伯通扭住胸口,只得苦笑道:“师叔放手,处玄去求便是!”转身向后山古墓走去。 丘处机等知道此行甚是凶险,倘若小龙女平安无事,那还罢了,连要蜜浆都能成功,但若伤重而死,不知将有多少全真弟子要死在杨过手里,齐声道:“大伙儿一起去。” 那古墓外的林子自王重阳以来便不许全真教弟子踏进一步,众人恪遵先师遗训,走到林缘而止。丘处机气运丹田,朗声道:“杨少侠,龙姑娘的伤势还不妨事么?这里有几枚治伤的九转灵宝丸,请来取去。”周伯通低声道:“是啊,是啊!要人家的蜜浆,也得拿些甚么去换!”隔了半晌,不听得有人回答。丘处机提气又说了一遍,林中仍寂无声息,举目往林中望去,阴深深浓荫匝地,头顶枝桠交横,地下荆棘丛生。 刘处玄和郝大通沿着林缘走了一遍,浑不见有人穿林而入的痕迹,看来杨过和小龙女并非回到古墓,而是下终南山去了。众人又喜又愁,回到重阳宫中,喜的是杨龙二人远去,愁的是小龙女如若不治,全真教实有无穷后患。那老顽童也是一般的又喜又愁,愁的自是为了取不到玉蜂蜜浆,喜的却是不必和小龙女会面,以免揭穿他窃蜜之丑。 全真五子虽在终南山上住了数十年,却万万猜想不到杨过和小龙女到了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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