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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宝刀银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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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和程灵素眼见凤天南接二连三以无影银针伤人,凝神观看,竟瞧不出丝毫破绽。胡斐本想当凤天南兴高采烈之时,突然上前将他杀死,一来为佛山镇上钟阿四全家报仇,二来好显扬华拳门的名头,但瞧不透这银针暗器的来路,只有暂且袖手,倘若贸然上前争锋,一个措手不及,非但自取其辱,且有性命之忧。 程灵素猜到他心意,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只玉龙杯,咱们不要了吧?”胡斐向蔡威和姬晓峰道:“这位凤老师的武功,还不怎样,只是……”姬晓峰点头道:“是啊,他放射的银针可实在邪门,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竟没半点先兆,直至对方一声惨叫,才知是中了他暗器。”蔡威道:“除非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才能跟他斗上一斗。” 蔡威这句话不过是讲笑,哪知厅上众武官之中,当真有人心怀不服,命人去取了上阵用的铁甲,全身披挂,手执开山大斧,上前挑战。 这武官名叫木文察,官居总兵,当年随福康安远征青海,搴旗斩将,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乃清军中的一员出名的满洲猛将,这时手执大斧走到厅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同僚袍泽齐声喝彩。福康安赐酒一杯,先行慰劳。 两人一接上手,棍斧相交,当当之声,震耳欲聋,两般沉重的长兵器攻守抵拒,卷起阵阵疾风,烛光也给吹得忽明忽暗。木文察身穿铁甲,转动究属极不灵便,但仗着膂力极大,开山巨斧舞将开来,威不可当。凤天南的纯钢粗棍上镀了黄金,使开来时一片金光,极具威势。周铁鹪、曾铁鸥和王剑英、王剑杰四人站在福康安身前,手中各执兵刃,生怕巨斧或是金棍脱手甩出,伤及大帅。 斗到二十余合,凤天南拦头一棍扫去,木文察头一低,顺势挥斧去砍对方右腿,忽听得啪的一声轻响,旁观群豪“哦”的一下,齐声呼叫。两人各自跃开几步,但见地下堕着一个红色绒球,正是从木文察头盔上落下,绒球上插着一枚银针,闪闪发亮。 想是木文察低头挥斧之时,凤天南发出无影银针,只因顾念他是福大帅爱将,不敢伤他身子。那绒球以铅丝系在头盔之上,须得射断铅丝,绒球方能落下,两人相距虽近,但仓促间竟能射得如此之准,不差毫厘,实是了不起的暗器功夫。 木文察一呆之下,已知对方手下容情,这一针倘若偏低数寸,从眉心间贯脑而入,这时焉有命在?纵然全身铁甲,又有何用?他心悦诚服,双手抱拳,说道:“多承凤老师手下留情。”凤天南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说道:“小人武艺跟木大人相差甚远,这些发射暗器的微末功夫,在疆场之上那可绝无用处。倘若咱俩骑马比试,小人早给大人一斧劈下马来了。”木总兵笑道:“好说,好说。” 福康安听凤天南说话得体,不敢恃艺骄其部属,心下甚喜,说道:“这位凤老师的玩艺儿很不错。”将手中的碧玉鼻烟壶递给周铁鹪,道:“赏了他吧!”凤天南忙上前谢赏。木文察贯甲负斧,丁丁当当地退了下去。群豪纷纷议论。 人丛中忽然站起一人,朗声道:“凤老师的暗器功夫果然了得,在下来领教领教。”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麻皮,正是适才发射铁菩提而中毒的柯子容。他手上涂了药膏后,毒性已解。 他兰州柯家以七般暗器开派,叫做“柯氏七青门”。哪七种暗青子?便是袖箭、飞蝗石、铁菩提、铁蒺藜、飞刀、钢镖、丧门钉,号称“箭、煌、菩、黎、刀、标、钉”七绝。虽七种暗器都是常见之物,但他家传的发射手法与众不同,刀中夹石,钉中夹镖,而且数种暗器能在空中自行碰撞,射出时或正或斜,令人极难挡避。若在空旷之处相斗,还能窜开数丈,然后看准暗器来路,或加格击,或行躲闪,但在这大厅之上,地位窄小,却极难对付了。 凤天南将鼻烟壶郑而重之地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显得对福康安尊敬之极,这才朗声说道:“这位柯老师要跟在下比试暗器,大厅之上,暗器飞掷来去,倘若误伤了各位大人,可吃罪不起。” 周铁鹪笑道:“凤老师不必多虑,尽管施展便是。咱们做卫士的,难道尽吃饭不管事么?”凤天南含笑抱拳,说道:“得罪,得罪!”胡斐心想:“无怪这恶贼独霸一方,历久不败。他交结官府,确然手段高明。” 柯子容除下长袍,露出全身黑色紧身衣靠。他这套衣裤甚是奇特,到处都是口袋和带子,这里盛一袋钢镖,那里插三把飞刀,自头颈以至小腿,没一处不装暗器,胸前固然有袋,背上也有许多小袋,衣袖、裤脚上,更全是暗器。 福康安哈哈大笑,说道:“亏他想得出这套古怪装束,周身倒如刺猬一般。” 柯子容左手一翻,从腰间取出一只形似水杓的兵器,杓口锋利,有如利刃。那是他家传的独门兵器,有个特别名称,叫做“石沉大海”。这“石沉大海”一物二用,本身有三十六路招数,用法介乎单刀和板斧之间,但另有一般妙用,可以抄接暗器。敌人不论何种暗器发射过来,他这铁约一兜一抄,便接了过去,宛似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他反可从构中取过敌人暗器,随即还击。这“石沉大海”不属于十八般兵器之列,乃旁门兵刃,江湖上也有称之为“借箭杓”的,意谓可借敌人之箭而用。 他这兵器一取出,厅上群豪倒有一大半不识得。凤天南笑道:“柯老师今日可让我们大开眼界。”胡斐却想:“同是暗器名家,赵三哥潇洒大方,身上不见一枚暗器,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姓柯的未免显得小家气了。” 柯子容铁杓斜翻,劈向凤天南肩头。凤天南侧身让开,还了一棍,两人便斗将起来。那柯子容口说是跟他比试暗器,但杓法精妙,步步进逼,竟不放射暗器。 斗了一阵,柯子容叫道:“看镖!”嗖的一响,一枚钢镖飞掷而出。凤天南年纪已然不轻,多年来养尊处优,身材也极肥胖,但少年时的功夫竟没丝毫搁下,纵跃灵活,轻轻一闪,便让开了钢镖。柯子容又叫:“飞蠖石,袖箭!”这次是两枚暗器同时射出。凤天南低头避开一枚,以金棍格开一枚。柯子容又叫:“铁蒺藜,打你左肩!飞刀,削你右腿!”果然一枚铁蒺藜掷向他左肩,一柄飞刀削向他的右腿。凤天南先行得他提示,轻轻易易地便避过了。 众人心想,这柯子容忒也老实,怎地将暗器的种类去路,一一先跟对手说了?哪知他掷出八九枚暗器后,口中呼喝越来越快,暗器也越放越多,呼喝却非每次都对了。有时口中呼喝用袖箭射左眼,其实却是飞蝗石打右胸。众人这才明白,他口中呼喝乃扰敌心神,接连多次呼喝不错,突然夹一次骗人的叫唤,对方极易上当。若暗器去路和呼喝全然不同,对方便可根本置之不理,恶在对的多而错的少,偶尔在六七次正确的呼喝中夹上一次使诈,那就极为难防。 郭玉堂道:“柯家七青门的暗器功夫,果是另有一功,看来他口中的呼喝,也是从小练起,其厉害之处,实不输于钢镖飞刀。他这‘七青门’之名,要改为‘八青门’才合。”姬晓峰道:“但这般诡计多端,不是名门大派的手段。” 程灵素拿着一根旱烟袋,颤巍巍地假装从烟袋中抽吸几下,喷了股淡淡的烟雾出来,说道:“那凤老师怎地还不发射银针?这般搞下去,终于要上了这姓柯的大当为止。”姬晓峰道:“我瞧这姓凤的似乎成竹在胸,他发射暗器贵精不贵多,一击而中,便足制胜。”程灵素“嗯”的一声,道:“比暗器便比暗器,这柯子容啰里啰唆的缠夹不清。” 这时大厅上空,十余枚暗器飞舞来去,好看煞人。周铁鹪等严加戒备,保护大帅。安提督等大官身侧,也各有高手卫士防卫。众卫士不但防柯子容发射的镖箭飞来误伤,还恐群豪之中混有刺客,乘乱发射暗器,竟向大帅下手。 程灵素忽道:“这姓柯的太过讨厌,我来开他个玩笑。”只听得柯子容叫道:“铁疾藜,打你左臂!”程灵素学着他的声调语气,也叫道:“肉馒头,打你嘴巴!”右手在烟斗上凑了一下,随手一扬,一枚小小暗器果然射向他嘴巴。这暗器飞去时并无破空之声,看来分量甚轻,只是上面带有一丝火星。 俗语道:“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众人听到“肉馒头,打你嘴巴”七字,已觉好笑,何况她学的声调语气,跟柯子容的呼喝一般无二,早有数十人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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