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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毒手药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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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兆文心想:“你如不听我劝,那也无法,总不成两个一齐着了人家道儿。”向那村女道:“我适才晕去多时,肚子里很不舒服,不想吃饭。”那村女斟了一杯茶来,道:“那么请用一杯清茶。”钟兆文见茶水碧绿,清澈可爱,虽口中大感干渴,仍只谢了一声,接过茶杯放在桌上,却不饮用。 村女也不为意,见胡斐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又一碗,不由得眉梢眼角之间颇露喜色。胡斐瞧在眼里,心想我反正吃了,少吃倘若中毒,多吃也是中毒,索性放开肚子,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将三菜一汤吃得全都碗底朝天。村女过来收拾,胡斐抢着把碗筷放在盘中,托到厨下,随手在水缸中舀了水,将碗筷洗干净了,抹干放入橱中。 那村女洗镬扫地,两人一齐动手收拾。胡斐也不提起适才之事,见水缸中只剩下了小半缸水,拿了水桶,到门外小溪中挑了两担,将水缸装得满满。 挑完了水回到堂上,见钟兆文已伏在桌上睡了。那村女道:“乡下人家,没待客地方,委屈胡爷,胡乱在长凳上睡一晚吧!”胡斐道:“姑娘不用客气!”见她走进内室,轻轻关上房门,却没听见落闩之声,心想这个姑娘孤零零地独居于此,竟敢让两个男子汉在屋中留宿,胆子倒也不小,伸手轻推钟兆文肩膀,低声道:“钟大哥,在长凳上睡得舒服些!”不料这么轻轻一推,钟兆文竟应手而倒,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胡斐大惊,忙抱着他腰扶起,往他脸上摸去,着手火滚,竟发着高烧。胡斐惊问:“钟大哥,你怎么啦?”举油灯凑近瞧时,见他满脸通红,宛似酒醉,口中鼻中更喷出阵阵极浓酒气。胡斐大奇:“他连茶也不敢喝一口,怎么这霎时之间,竟会醉倒?”又听他迷迷糊糊道:“我没醉,没醉!来来来,再喝三大碗!”跟着“五经魁首!”“四季发财!”地豁起拳来。 胡斐知他定是着了那村女手脚,他不肯吃饭饮茶,那村女却用什么奇妙法门,弄得他便似大醉一般,惊奇交集,不知是去求那村女救治呢,还是让他顺其自然,慢慢转醒,转念又想:“这是中毒,并非真的酒醉,未必便能自行清醒。” 正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阵惨厉的野兽吼叫,深夜听来,颇为惊心动魄,听声音似是狼嗥,但洞庭湖畔多是平原,纵有一二野狼,也不致如这般成群结队。 嗥声渐近,胡斐站起身来,侧耳凝听,听得狼嗥之中,还夹着一二声山羊的咩叫,显是狼群逐羊噬咬。当下也不以为意,正想再去察看钟兆文的情状,呀的一声,房门推开,那村女手持烛台,走了出来,脸上略现惊惶,说道:“这是狼叫啊。” 胡斐点了点头,道:“姑娘……”向钟兆文一指。 只听得马蹄声、羊咩声、狼嗥声吵成一片,竟是直奔这茅屋而来。胡斐脸上变色,心想若敌人大举来袭,这茅屋不经一冲,何况钟大哥中毒后人事不知,这村女处在肘腋之旁,是敌是友,身份不明,这便如何是好?转念未毕,听得一骑快马急驰而至。 胡斐手无寸铁,弯腰抱起钟兆文,冲进厨房,想要找柄菜刀,黑暗中却又摸索不到,只听那村女大声叫道:“是孟家的人么?半夜三更到这里干什么?”胡斐听她口气严厉,不似作伪,看来她与来袭之人并非一路,心中稍慰,抢出后院,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纵身上了一株柳树,将钟兆文搁在两个大桠枝之间,凝目望去。 星光下只见一个灰衣汉子骑在马上,冲到茅屋之前,马后尘土飞扬,跟着十几头饿狼,叫声大作。瞧这情势,似乎那人途中遇到饿狼袭击,纵马奔逃,定神再看,见马后拖着白白的一团东西,是只活羊。胡斐心想,这多半是个猎人,以羊为饵,设计诱捕狼群。却见那人纵马驰入花圃,直奔到东首,圈转马头,又向西驰来,一群饿狼在后追叫,这么一来一去,登时将花圃践踏得不成模样。这汉子的坐骑甚为骏良,他骑术又精,来回冲了几次,饿狼始终咬不到活羊。 胡斐一转念间,已然省悟:“啊,这家伙是来踩坏蓝花!我如何能袖手不理?”双足一点,跃到了茅屋顶上,忽听那人“哎哟”一声叫,纵马向北疾驰而去,那活羊却留在花圃之中。群狼扑上去抢咬撕夺,更将花圃蹂躏得狼藉不堪。 胡斐心道:“此人用心好不歹毒!”两块石子飞出,噗噗两声,打在两头恶狼脑门正中,登时脑浆进裂,尸横就地。他跟着又打出两块石子,这一次石子较小,准头也略偏了些,一中狼腹,一中狼肩,饶是如此,两头恶狼也已痛得嗷嗷大叫。群狼连吃苦头,知屋顶有人,仰起了头望着胡斐,张牙舞爪,声势汹汹。胡斐见了群狼这副凶恶神情,心中大是发毛,自己赤手空拳,实不易和这十几头恶狼的锐牙利爪相抗,瞧准了一头最大的雄狼,一块石片斜削而下,正中咽喉。那狼在地下一个打滚,吃痛不过,转身便逃,另有一头大狼咬了白羊,跟着逃走。 片刻之间,叫声越去越远,花圃中的蓝花却已遭践踏得七零八落。 胡斐跃下屋来,蹿上柳树去将钟兆文抱下,进屋放在长凳上,连称:“可惜,可惜!”心想那村女辛勤锄花拔草,将这片蓝花培植得大是可观,现下顷刻之间尽归毁败,一定恼怒异常。哪知村女一句不提蓝花被毁,只笑吟吟地道:“多谢胡爷援手了。”胡斐道:“说来惭愧!都怪我见机不早,出手太迟,倘若早将那恶汉在花圃外打下马来,这片花卉还能保全。唉,真可惜!” 那村女微微一笑,道:“蓝花就算不给恶狼踏坏,过几天也会自行萎谢。只不过迟早之间,也没什么。”胡斐一怔,心想:“这姑娘吐属不凡,言语之间似含玄机。”说道:“在府上吵扰,却还没请教姑娘尊姓。”那村女微一沉吟,道:“我姓程,但在旁人跟前,你别提我姓氏。”这话甚是亲切,似乎已将胡斐当作了自己人。胡斐很高兴,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那村女道:“你这人很好,我便索性连名字也都跟你说了。我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胡斐不知“灵枢”和“素问”乃中国两大医经,只觉这两个字很雅致,不像农村女子的名字,这时已知她决不是寻常乡下姑娘,也不以为异,笑道:“那我便叫你灵姑娘,别人听来,只当我叫你是姓林的姑娘呢。”程灵素嫣然一笑,道:“你总有法儿讨我欢喜。”胡斐心中微动,觉她相貌虽不甚美,但这么一言一笑,自有一股妩媚风致。 他正想询问钟兆文酒醉之事,程灵素道:“你的钟大哥喝醉了酒,不碍事,到天明便醒了。现下我要去瞧几个人,你同不同我去?”胡斐觉得这个小姑娘行事处处十分奇怪,这半夜三更去探访别人,必有深意,便道:“我自然去。” 程灵素道:“你陪我去,咱们可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今晚不许跟人说话……”胡斐道:“好,我扮哑子便是。”程灵素笑道:“那倒不用,跟我说话当然可以。第二,不能跟人动武,放暗器点穴,一概禁止。第三,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 胡斐点头答应,心想:“原来她带我去见毒手药王。她叫我不能离开她身边三步,自是怕我中毒受害了。”不由得精神一振,道:“咱们这便去么?”程灵素道:“得带些东西。”走进自己房内,过了约一盏茶时分,挑了两只竹箩出来,箩上用盖盖着,不知里面放着些什么,看她模样,挑得颇为吃力。 胡斐道:“我来挑!”接过扁担,一放上肩头,几有一百二三十斤。两只竹箩轻重悬殊,一只甚重,一只却颇轻,挑来很不方便。他把较轻的竹萝放得离肩头远些,扁担两头便可大致平衡。只见钟兆文兀自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经过他身旁便闻到一股浓烈酒气。 两人出了茅舍,程灵素将门带上,在前引路。胡斐道:“灵姑娘,我问你一件事,成不成?”程灵素道:“成啊,就怕我答不上。”胡斐道:“你如答不出,天下就没第二个人答得出了。钟大哥滴水没人口,怎地会醉成这样?”程灵素轻轻一笑,道:“就因他滴水不肯入口,才吃了亏。”胡斐道:“这个我就不懂了。钟大哥是老江湖,鄂北鬼见愁钟氏三雄,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声。我却是个见识浅陋之人,哪知道他处处小心,反而……”说到这里,住口不说了。 程灵素道:“你说好了!他处处小心,反而着了我道儿,是不是?处处小心提防便有用了吗?只有像你这般,才会太平无事。”胡斐道:“我怎么啊?”程灵素笑道:“叫你挑粪便挑粪,叫你吃饭便吃饭。这般听话,人家怎会忍心害你?”胡斐笑道:“原来做人要听话才好。可是你整人的法儿也太巧妙了些,我还是摸不着头脑。” 程灵素道:“好,我教你个乖。厅上有一盆小小白花,你瞧见了么?”胡斐当时没留意,这时一加回想,果然记得窗口一张小几上放着一盆小朵儿白花。程灵素道:“这盆花叫做醍醐香,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跟饮了烈酒一般无异。我在汤里、茶里都放了解药。谁叫他不喝啊?” 胡斐这才恍然,不禁对这位姑娘大为敬畏,暗想自来只听说有人在饮食之中下毒,哪知她下毒的方法却高明得多,对方不吃不喝反而会中毒。程灵素道:“待会回去我便给他解药,不用担心。”胡斐心中一动:“这位姑娘既擅用药物,说不定能治苗大侠的伤目,那便不须去求什么毒手药王了。”问道:“灵姑娘,你知道解治断肠草毒性的法子吗?”程灵素道:“难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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