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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〇回 施毒制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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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川来过庄家大屋,后来曾听韦小宝说起其中情由,眼见他花言巧语,将这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骗得自投罗网,心下暗暗欢喜,当下和众兄弟坐在阶下,离得那病汉和韦小宝远远地,以免露出了马脚。 那老翁虽然不喜说话,但似乎十分谨细,指着吴之荣问道:“这个嘴里流血的汉子是什么人?”韦小宝道:“这家伙是朝廷里做官的,我们在道上遇见了,怕他去向官府出首告密,所以……所以割去了他的舌头。”他拔刀割去吴之荣的舌头,那老翁当时离得很远,却瞧在眼里,心中一直存着个疑团,这时听韦小宝说了,仍有些将信将疑,走到吴之荣身前,问道:“你是朝廷的官儿,是不是?” 吴之荣早已痛得死去活来,当下点了点头。那老翁又问:“你知道人家要造反,想去出首告密,是不是?”吴之荣心想要抵赖是不成了,只盼这老翁明白顺逆,畏惧官府,能救得自己一命,于是连连点头。韦小宝道:“他得知南方有一位手握大权的武将要造反,这位武将姓吴,造起反来就不得了。”那老翁问吴之荣道:“这话对吗?”吴之荣又点头不已。那老翁再不怀疑,对韦小宝又多信得几分。 他回坐椅上,问韦小宝道:“吴兄弟的武功,是那一位师父教的?”韦小宝笑道:“我师父有好几位,一、二、三,一共是三位。不过我……我又笨又懒,什么功夫也没学好。”那老翁心想:“你武功没学好,难道我不知道了。”对于他“神行百变”的轻功,总是不能释怀,虽然他使出来的只是些皮毛,然而身法步伐,确是“神行百变”的上乘轻功无疑,又问:“你跟谁学的轻功?” 韦小宝心想:“他定要问我轻功是谁教的,定是跟我那位师太师父有仇,那可说不得。他是吴三桂一党,多半跟西藏喇嘛有交情。”便道:“有一位西藏大喇嘛,叫作桑结,在昆明平西王的五华宫里见到了我,说我武功太差,跟人家打架是打不过的,不如学些逃走的法子罢,就教了我几天。我练得很是辛苦,那知道一碰上你老公公、老婆婆,还有这位身强力壮,精神百倍的归少爷,却是一点也不管用。” 那老妇听他称赞儿子“身强力壮,精神百倍”,这八字评语可比听到什么奉承话儿都欢喜,不由得眉花眼笑,向儿子瞧了几眼,从心底里乐将上来,说道:“二哥,孩儿这几天精神倒健旺。”那老翁微微点头,然见儿子半醒半睡的靠在椅上,实在是萎靡之极,心中不由得难过,向韦小宝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了。” 那老妇道:“桑结怎么会铁剑门的轻功?”那老翁道:“铁剑门中有个玉真子,在西藏住过很久。”那老妇道:“啊,是了,是木桑道长的师弟,多半是他当年在西藏传了给人。”她转头问双儿道:“小姑娘,你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一对老夫妇四只眼睛都凝视着她,似乎她的师承来历是一件要紧之极的大事。 双儿给二人瞧得有些心慌,道:“我……我……”她不善说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韦小宝道:“她是我的丫头,那位桑结喇嘛。也指点过她的武功。”老翁、老妇一齐摇头,齐声道:“决计不是。”脸上神色均是十分郑重。 这时那病汉忽然大声咳嗽起来,越咳越是厉害。老妇忙过去在他背上轻拍。老翁也将目光转瞧着儿子。两名仆妇从厨下用木盘托了参汤和热茶出来,站在那病汉身前,待他咳嗽停了,服侍他喝了参汤,才将茶碗分给众人,连徐天川等也有一碗。 那老翁喝了茶,要待再问双儿,却见她已走入了后堂。突然之间,那老翁站起身来,问孙妈道:“冲茶的热水那里来的?”韦小宝大吃一惊,心中怦怦乱跳,暗叫:“糟糕,糟糕!这老不死的知道了。”孙妈道:“是我和张妈一起烧的。”老翁问道:“用的什么水?”孙妈道:“就是厨房缸里的。”张妈跟着道:“我们仔细看过了,很干净……” 话犹未了,咕咚、咕咚两声,两名男仆摔倒在地,晕了过去。那老妇跳起身来,晃了一晃,伸手按头,叫道:“茶里有毒!” 徐天川等并未喝茶,各人使个眼色,一齐摔倒,假装晕去,乒乒乓乓,茶碗摔了一地。韦小宝叫声:“啊哟!”也摔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张妈和孙妈齐道:“水是我们烧的,厨房里又没来过别人。”那老妇道:“缸里的水下了药。孩儿,你觉得怎样?”那病汉道:“还好,还……”头一侧,也晕了过去。孙妈道:“参汤里没加水。参汤是我们熬了带来的。”老翁道:“隔水炖热,水汽也会进去。”老妇道:“对!孩儿身子虚弱,这……这……”忙伸手去摸那病汉额头,手掌已不住颤抖。 那老翁功力深厚,强运内息,压住了腹内药力不使发散,说道:“快去挹两盆冷水来。”张妈、孙妈没有喝茶,但眼见奇变横生,心中都吓得慌了,忙急奔入内。 那老妇道:“这屋子有古怪。”她身上不带兵刃,俯身去一名男仆腰间拔刀,这一低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定,一交坐倒,手指碰到了刀柄,却已无力捏住。 等了好一会,两名仆妇始终没出来。那老翁知道敌人隐伏在内,两名仆妇已着了道儿,只觉头脑晕眩,越来越是沉重,一双眼皮也不由自主的要合将拢来。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晕去,全家七口便任由敌人宰割,正在强自撑持,忽听得脚步声响,内堂奔出一群人夹,烛光瞧去,隐隐约约都是身穿白衣的女子。那老翁大喝一声,右掌猛力劈出,只听得“啊”的一声,飞了出来。老翁劲力一发,药力上行,眼前金星乱冒,双腿一软,坐倒椅中,依稀听得有个女子“咦”的一声,便即人事不知了。 徐天川等躺在地下,均在偷眼察看,眼见双儿引了一群女子出来,那老翁虽中了迷药,这一掌劈出,仍是威力惊人,将一名白衣女子击得飞出丈许,撞得一张椅子四分五裂。众人大声呼啸,跃起身来,欺到老翁身前,却见他已然晕倒。风际中怕他装假,出指点了那老妇和病汉的穴道。韦小宝跳了起身来,哈哈大笑,叫道:“庄三少奶,你好!”说着向一个白衣女子躬身行礼。 那女子正是庄家三少扔,急忙还礼。说道:“韦少爷,你擒得我们的大仇人到来,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想不到老天爷有眼。让我们大仇得报。韦少爷,请你来见过我们的师父。”引着他走到一个黄衫女子之前。这女子正在替那被老翁击伤的女子背心上按摩,那伤者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又是一大口血。那黄衫女子微笑道:“不要紧了。”声普极是柔美动听。 韦小宝见这女子年纪已然不轻,声音却如少女一般。她头上戴了个金环,赤了双足,腰间围着条绣花腰带,装束甚是奇特,头发已然花白,一张脸庞却仍是又白又嫩,只是眼角间有不少皱纹,到底多大年纪,实在说不上来,瞧头发已有六十来岁,容貌却不过是三十岁上下。他想这人既是三少奶的师父,当即上前跪倒磕头,说道:“婆婆姊姊,韦小宝磕头。” 那女子笑道:“你这孩子叫我什么?”韦小宝站起身来,笑道:“你是三少奶奶的师父,我该叫你婆婆,不过瞧你相貌,最多不过做得我姊姊,所以叫你婆婆姊姊。”那女子格格而笑,道:“最多做你姊姊?难道还能做你妹子吗?”韦小宝道:“徜若我隔壁听见你的声音,那要叫你婆婆妹妹了。”那女子笑得身子乱颤,笑道:“你这小滑头真是有趣,一张嘴油腔滑调,真会讨人欢喜,难怪连我归师伯这样的大英雄,也会着了你道儿。” 她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 韦小宝指着那老翁道:“这……这位老公公,是你婆婆姊姊的师伯?”那女子笑道:“怎么不是,我跟他老人家有四十年不见了,起初还真认不出来,直到见到他老人家出手,这一掌‘雪横秦岭’如此威猛,中原再没第二个人使得出,才知是他。”韦小宝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怎么办?” 那女子摇头笑道:“我可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师父知道了这件事,非把我骂个臭死不可。”眼见几名仆妇已手持粗索在旁侍候,笑道:“你若是吩咐要绑,你发号令罢。这可不关我事。师伯我是不敢绑的,不过若是不绑,他老人家醒了转来,我可打他不过。小弟弟,你打得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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