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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回 被迫成亲(2)


  吴立身微觉尴尬,道:“这家伙没出息,咱们别理他。兄弟,你要到那里去?”韦小宝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二哥,做兄弟的已对了一头亲事。”吴立身喜道:“恭喜,恭喜,却不知是谁家姑娘?”心中在想:“莫非就是方怡?”

  韦小宝道:“我这老婆姓陈,不过有一件事,好生惭愧。”吴立身问道:“怎么?”韦小宝道:“我这老婆却另有个相好,姓郑,这小子人品极不规矩。想勾搭我的老婆,倒还是小事,他却去向鞑子宫兵告密。今日那些官兵来跟小王爷为难,就是他出的主意。”吴立身大怒,道:“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却不知为何?”

  韦小宝道:“你道这小子是谁?他便是台湾延平郡王的次公子。他说延平郡王统领大军,你们沐王府却已败落,无权无势。什么何足道哉?”吴立身一拍大腿,怒道:“我们沐王爷是大明开国之臣,世镇云南,怎是他台湾郑家新进之可比?”

  韦小宝道:“可不是吗?这小子说道,你们是云南人,乃是地头蛇,要杀吴三桂,可比他们台湾郑家要方便百倍了。他跟我来商量,说要把沐家的人先除去了。我骂了他一顿,我说我们天地会跟沐王府早有赌赛,瞧是谁先干掉吴三桂。可是英雄好汉,赢要赢得光采,输要输得漂亮,那有暗中算计对方之理?这小子不服气,便另生诡计。幸亏那些鞑子官兵不认得小王爷,我骗他们说认错了人,你们才得脱身。”

  这番谎说得天衣无缝,吴立身连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妈的,这小子不是人。”韦小宝道:“二哥,这小子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不过瞧在延平郡王的面上,咱们也不能杀了他。最好你去打他一顿,兄弟便挺身出来相劝,跟你动手,你故意让我几招,假装败退,不知肯不肯?”吴立身道:“兄弟是为我们出气,那有不肯之理?如此安排最好,也免得跟台湾郑家破面,多惹纠纷。”

  韦小宝道:“你装作不认识他,跟他耍无赖便是。那个头脸有伤,跟兄弟在一起的小子,便是他了。”吴立身道:“很好,兄弟,你多多保重,做哥哥的去了。”说着站起身,颇为依依不舍,拉着他手,又道:“兄弟,天下好姑娘有的是。你那位夫人倘若对你不住,你也不必挂在心上。”韦小宝长叹一声,黯然无语。吴立身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次日韦小宝随着九难和阿珂出城向北,郑克塽带了伴当,仍是结伴同行。九难问他:“郑公子,你要到那里去?”郑克塽道:“我要回台湾,送师太一程,这就分手了。”行出二十余里,忽听得马蹄声急,一行人从后面赶了上来。

  奔到近处,只见来人是一群乡农,手中拿了锄头、铁扒之属,这伙人赶上前来,当先一人大叫:“是这小子,就是他了。”韦小宝一看,这人正是吴立身,心想:“他们扮作了乡农,不知如何跟臭小子为难。”一伙人绕过大车,拦在当路。吴立身指着郑克塽骂道:“贼小子,昨晚你在张家庄干的好事,猫儿偷了食,就想溜之大吉吗?”郑克塽怒道:“什么张家庄、李家庄?你有没生眼睛,胡说八道。”吴立身叫道:“好啊,李家庄的姑娘原来也给你骗的,你自己招认了,他妈的,贼小子一天晚上连诱骗了两个闺女,当真大胆得紧。”

  郑府伴当齐声喝道:“这位是我们公子爷,莫要认错了人,胡言乱语。”吴立身拉过一个十七八岁的乡下姑娘来,指着郑克塽道:“是不是他?你认清楚些。”韦小宝见这乡下姑娘生着一头稀稀的黄发,牙齿凸出,一双烂得红了的眼睛,丑陋不堪,自是吴立身花钱去雇了来的,心下暗暗好笑。那乡下姑娘道:“是他,是他,一点儿不错。他昨天晚上。到了我屋子里,呜呜,这……这丑死人啦,啊唷,呜呜……”却原来吴立身在她背后腰眼里戳了一下,痛得她哭叫起来。

  另一个乡农大声喝道:“你侮辱我的妹子,叫老子做你的便宜大舅子,他妈的,老子跟你拚命。”说话之人正是吴立身的弟子敖彪。韦小宝细看沐王府的人众,有五六人曾经会过,刘一舟却不在其内,知道吴立身带来的同伴都是事先挑过,并无跟自己心有嫌隙之人在内,以免败露了机关。

  阿珂见到那乡下姑娘如此丑陋,不信郑克塽曾跟她有何苟且之事,只是她力证其事,这些乡下人又跟他无冤无仇,想来也不会故事诬赖,不由得将信将疑。韦小宝皱眉道:“这位郑公子也未免太也好色,去妓院中玩耍那也罢了,怎地去……去……去……唉,这乡下姑娘这样难看,师姊,我想他们一定认错了人。”阿珂道:“对,一定是认错了。”

  吴立身对那乡姑道:“快说,快说,怕什么丑?他……这小贼给了你什么东西?”那乡姑从怀里取出一只银元宝来,说道:“他给我这个,叫我听他的话。他说他是台湾来的,他爹爹是什么王爷,家里有金山银山,还有……还有……”阿珂听到这里,“啊”的一声尖叫,心想这乡下姑娘无知无识,怎会捏造,自然是郑克塽真的说过了,不由得心下一阵气苦。郑府众伴当听她这么说,也都信以为真,喝道:“让开,让开!你拿了元宝,还吵些什么?别拦了大爷们的道路。”众人均想,凭这乡下姑娘,身边也不会有这样一只一百两重的大元宝,自然是公子爷给她的了。

  敖彪叫道:“不成,我妹子失身给你,叫她以后如何嫁人?你非娶了她不可,你快快跟我回去,和她拜堂成亲,带她去台湾,拜见你的爹娘。我妹子是好人家的女儿,又不是低三下四的贱人,难道是要你银子卖身的吗?他说这一百两银子是干什么的?”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那乡姑而问。那乡姑道:“他说……他说这是什么聘礼,又说要叫人来做媒,娶我做老婆,带我去王府做什么一品夫人。”敖彪道:“这就是了。你不跟我妹子成亲。想要这么一走了之,可没这么容易,快跟我们回去。”

  郑克塽怒极,心想这一次来到中原,尽是遇到不顺遂之事,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几个乡下人也莫名其妙的找上我来,提起马鞭,拍的一声便向敖彪头上击落。敖彪“啊哟”一声大叫,双手抱头,倒撞下马,蜷缩成一团,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众乡人大叫:“打死人啦,打死人啦!”那乡姑跳下马来,抱住敖彪的身子,放声大哭,哭声既粗且哑,直似杀猪。郑克塽倒也吃了一惊,若是在台湾,随便打死多少人都不打紧,眼下究竟是在异乡客地,自己又是清廷欲得之而甘心的人物,一闹出人命案来,那可大大的不便,当即喝道:“大伙儿冲!”一提马缰,便欲奔逃。

  突然一个乡下人一跃而起,从半空中向他扑将下来。郑克塽左手反手一拳,向他胸膛打去。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喀的一声响,手肘脱臼。那人落在他身后马鞍之上,右手伸到他胁下,扳住了他头颈,正是擒拿法中一招“斜批逆鳞”,用得甚是巧妙。那人手法干净利落,嘴里却是大呼大叫:“阿三,阿狗,快来帮忙,我……我……我给他打得好痛,啊唷喂,这小子打死我啦,打死我啦。”郑克塽全身酸麻,已然动弹不得。郑府众伴当拔出兵刃,抢攻上来。沐王府这次出来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身手不弱,举起锄头铁扒,一阵乱打,将本已受伤的众伴当赶开。

  那乡下人抱住了郑克塽滚下马来,叫道:“阿花哪,快来抓住你的老公,莫让他逃走了。”那乡下姑娘笑道:“他逃不了。”一纵而上,将郑克塽牢牢抱住。韦小宝这时才看出来,这乡下姑娘原来是男扮女装,无怪如此丑陋不堪,那自然是沐王府中的人物,“她”一把抱住郑克塽,用的也是擒拿手法。

  阿珂急叫:“师父,师父,他们捉住郑公子啦,那怎么办?”九难摇摇头道:“这个郑公子行止不端,受些教训,于他也非无益。这些乡下人也不会伤他性命。”她躺在大车之中静养,只听到车外嘈闹之声,却没见到沐王府众人动手的情形,否则以她眼光,一见到这些人的身法,自然便看破了。阿珂道:“这批乡下人好像是会武功的。”韦小宝笑道:“武功是没有,蛮力倒着实不小。”只见敖彪从地下爬了起来,叫道:“他妈的,险险打死了你老子。”一名乡下人笑道:“是大舅子,怎么会是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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