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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回 乔装下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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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观一怔,道:“她们两个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韦小宝道:“谁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丢脸,你自己丢脸,那也不用说了,少林派从此在武林中没了立足之地,本寺几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这两个小姑娘为师了。大家都说,花几十年时光来学少林派武功,又有什么用?两个小姑娘只学得一年半载,便喀喇,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脚都折断了。大家保全手脚要紧,不如恭请小姑娘来做般若堂首座吧!” 这番言语只把澄观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是,是!请两位小姑娘来做本寺的方丈,首座,唉,那……那太也丢脸了。”韦小宝道:“可不是吗?那时候咱们也不叫少林派了。”澄观问道:“那……那叫什么派?”韦小宝道:“不如干脆叫了少女派,少林寺改名少女寺。只改一个字,那也容易得紧。”澄观脸如土色,道:“不成!我……我这就去想法子。师叔,恕我不陪了。”合什行礼,转身便走。 韦小宝道:“且慢!这件事你须得严守秘密。若是本寺中另外有人知道,那可大大的不妥。”澄观道:“为什么?”韦小宝道:“大家信不过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两位小姑娘还在寺里养伤,大家心惊胆战之下,都去磕头拜师,咱们偌大一个少林派岂不是就此散了?” 澄观道:“师叔指教得是。此事有关本派盛衰气运,千余年的威名,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好生感激晦明师叔的指点,心想这位师叔年纪虽小,却是眼光远大,前辈师尊,果然了得,若非他灵台明澈,具卓识高见,少林派不免变了少女派,千年名派,万劫不复。 韦小宝见他匆匆而去,袍袖颤动,显是十分惊惧,心想:“这老和尚拚了老命去想法子,总会有些门道想出来。我这番话人人都知破绽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谅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骗他。”只觉双臂断龄处隐隐作痛,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颜如花,一阵心猿意马,又想进房去看她几眼。回头走得几步,门帷下突然见到蓝裙一晃,想起那蓝衫女郎出手狠辣,身边没了澄观保驾,单身入内,非大吃她的苦头不可,只得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禅房休息。 次日一早起来,便到东禅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什道:“师叔早。”韦小宝道:“女施主的伤处好些了吗?”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里醒转,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离去,口出无礼的言语。师侄好言相劝,她说决不死在小……小……僧的庙里。”韦小宝听他说得吞吞吐吐,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骂自己为“小淫贼”,便是“小恶僧”,道:“那便如何?”那老僧道:“师侄一再相劝,小姑娘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姊姊扶了出去。师侄不敢阻拦,只得让她们去了,已将这事禀报了方丈。” 韦小宝点点头,心下好生没趣,暗想:“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何处?她无名无姓,追查也是不易。”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妞武功了得,出手时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终究会查得到。”于是踱到般若堂中。 只见澄观坐在地下,周身堆满了数百本簿籍,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红丝,原来已经一晚不睡,瞧他模样,自然是还没想出善法。他见到韦小宝进来,茫然相对,宛若不识,竟是潜心苦思,对身周一切视而不见。要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门都是讲究扎实根基,宁缓毋速。腊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武功的大忌。澄观虽然于天下武学几乎已是无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条,另创一项速成之法,纵非决无可能,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韦小宝见他神情苦恼,想要安慰几句,跟他说两个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急急,转念一想:“他若不用心,如何想得出来?只怕我一说,这老和尚便偷懒了。” 倏忽月余,韦小宝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见澄观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语,状若痴呆,有时站起身来拳打足踢一番,跟着便摇头坐倒。 其时天气渐暖,韦小宝在寺中已有半年。皇帝始终未有敕书到来。他服了太后的解药和补丸后,内毒消解,身材渐高,喉舌变粗,已不再是小儿模样。这一个多月来,每一日总有数十遍想起那个绿衫少女,心中埋怨澄观老和尚真蠢,这么久还想不出克制她的速成武功,自己只要一学到这功夫,管他妈的圣旨不圣旨,立即下山去找这姑娘去了。这一日实在闷得无聊,携带银两,下山去玩耍一番。 向西下了少室山,行了数十里,来到一座大镇,叫作潭头铺,当即到衣铺去买了一套衣巾鞋袜,奔出镇外,在山坳中换上了,将僧鞋包在包袱之中,负在背上,临着溪水一照,宛然是个富家子弟,回到镇上,来到一间酒楼,鸡鸭鱼肉的饱餐一顿,心想:“这便得去寻找赌场,大赌一番。”知道赌场必在小巷之中,当下穿街过巷,东张西望。 他走进一条小巷,便倾听有无呼么喝六之声,果然寻到第七条巷子时,猛听有人叫道:“天杠,天九王,通吃!”这几个字钻入耳中,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时时刻刻听到的“南无阿弥陀佛”,真有天壤之别。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走了出来,斜眼看他,问:“干什么的?”韦小宝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一抛一抛,笑道:“手发痒,来输几两银子。”那汉子道:“这里不是赌场,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过几年来吧。” 韦小宝饿睹已久,自从一听到“天杠,天九王,通吃”那七个字后,便是天塌下来,那也非赌上几手不可,何况妓院是他自幼生长之地,来到妓院就是回到了老家,又何惧之有?笑道:“你给我几个清倌人,打打茶围,今晚少爷便摆三桌花酒。”将一锭七八两重的银子塞在他手里,笑道:“给你喝酒。” 龟奴大喜,见是来了豪客,登时满脸堆欢。道:“谢少爷赏!”长声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内。老鸨出来迎接,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甚是华贵,心想:“这孩子偷了家里的钱到这里胡花,倒可重重敲他一笔。”笑嘻嘻的拉着他手,道:“小少爷,我们这里规矩,有个开门利是。你要见姑娘,须得先给赏钱。” 韦小宝脸一扳,说道:“你欺我是没嫖过院的雏儿吗?咱们可是行家,老子家里就是开这个调儿的。”摸出一叠银票,总有三四百面,往桌上一拍,说道:“打茶围是五钱银子一个姑娘,做花头是三两银子,提大茶壶的给五钱,娘姨五钱。老子今日兴致好,一律加倍。”一连串妓院中的行话说了出来,竟无半句是外行言语,可把那老鸨听得呆了,怔了半晌,这才笑道:“原来是同行的小少爷,我倒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爷府上开的是那几家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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