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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东方不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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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微一犹豫,道:“不错,你武功比我为高,我佩服你。”东方不败道:“令狐冲,你剑法极高,但若单打独斗,也打不过我。”令狐冲道:“正是。其实我们便是四人联手,也打你不过,只不过你顾着那姓杨的,这才分心受伤。阁下武功极高,不愧‘天下第一’四字,在下十分敬佩。”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你二位能这么说,足见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啊,冤孽,冤孽,我练那‘英花宝典’,炼丹服药,又照着宝典上的秘方,自宫练气,渐渐的胡子没有了,说话声音变了,性子也变了。我竟是不爱女子,却……却把心意放在杨莲亭这种须眉男子身上,那……那不是奇怪得紧吗?练这‘葵花宝典’,也不知是祸是福,倘若我生为女儿身,那就好了。任教主,我……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请……你请你务必允准。” 任我行道:“什么事?”东方不败道:“请你饶了杨莲亭一命,将他逐下黑木崖去便是。”任我行笑道:“我要将他千刀万刺,分一百天凌迟处死,今天割一根手指,明天割半根脚趾。”东方不败叫道:“你……你好狠毒!”猛地纵起身来,向任我行扑去。 他重伤之余,行动已远不如先前灵敏,但这一扑之势仍是威猛惊人。任我行一剑直刺,从他前胸通到后背,但便在此时,东方不败手指一弹,那枚绣花针飞了出去,插入了任我行右目。 任我行撤剑后跃,砰的一声,背脊撞在墙上,喀喇喇一响,一座墙被他撞塌了半边。盈盈忙抢前瞧父亲右眼,只见那枚绣花针正插在瞳仁之中,幸好其时东方不败手劲已衰,否则这针直贯入脑,不免性命难保,但这只眼珠,恐怕终不免是废了。 盈盈伸出右手,以两根手指去抓绣花针的针尾,但那针儿刺入甚深,露出在外者不过一分,实无措手之处。她转过身来,拾起东方不败所抛下的绣花绷子,抽了一根丝线,纤手款款轻送,穿入针鼻,这才拉住丝线,向外一拔。任我行大叫一声,那绣花针带着几滴鲜血,挂在丝线之下。任我行怒极,飞起一腿,猛向东方不败的尸身上踢去。那尸身飞将起来,砰的一声响,撞在杨莲亭头上。任我行盛怒之下,这一腿踢出时便足了劲力,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两颗脑袋一撞,脑浆迸裂。他得诛大仇,重夺朝阳神教教主之位,可是也由此而失了一只眼睛,一时喜怒交迸,仰天长笑,声震屋瓦。但笑声之中,却也充满了愤怒之意。 上官云道:“恭喜教主,今日诛却大逆,从此我教在教主庇荫之下,威扬四海。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任我行笑骂:“什么千秋万载!”忽然觉得倘然真能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确是人生至乐之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大笑,那才是真的称心畅怀,志得意满。这教主之位失而复得,比之当年顺理成章的当上教主,得来固然更是艰辛,其中更充满着凄凉的况味,只是苦斗而后胜,更觉这场胜利之可贵。 向问天给东方不败一针刺中左乳下穴道,全身麻了好一会,此刻四肢才得自如,也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任我行笑道:“这一役诛奸复位,你实占首功。”转头向令狐冲道:“冲儿的功劳自然也不在小。” 令狐冲见到盈盈皎白如玉的脸颊上一道殷红的血痕,想起适才恶战,实是心有余悸,道:“若不是盈盈去对付杨莲亭,要杀了这东方不败,可当真不易。”他顿了一顿,又道:“幸好他绣花针上没有喂毒。”盈盈身子一顿,低声道:“别说啦。这不是人,是个妖怪。唉,我小的时候,他常常抱着我去山上采果子游玩,却变得如此下场。” 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衣衫袋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册页来。这册页极是陈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他握在手中,扬了一扬,说道:“这本册子,便是‘葵花宝典’了,上面注明,‘欲练真功,引刀自宫’,老夫不会傻得去干这傻事……”他突然沉吟道:“可是这宝典上所载的武功,实在厉害,任何学武之人,一见之后绝不会不动心。那时候幸好我已学得‘吸星大法’,否则跟着去练这宝典上的害人功夫,却也难说。”他在东方不败尸身上又踢了一脚,笑道:“饶你奸诈似鬼,也猜不透老夫传你‘葵花宝典’的用意。你野心勃勃,意存跋扈,难道老夫瞧不出来吗?哈哈,哈哈!” 令狐冲心中一寒:“原来任教主以‘葵花宝典’传他,当初便没存善意。两人尔虞我诈,各怀机心。”见任我行右目中不绝流出鲜血,再一张嘴狂笑,显得十分的面目狰狞,心下更是感到一阵惊怖。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胯下一摸,果觉他的两枚睪丸已然割去,笑道:“这部‘葵花宝典’若是教太监去练,那是再好不过。”将那“葵花宝典”放在双掌中一搓,功力到处,一本原已十分腐旧的册页登时化作碎片。他双手一扬,许多碎片随风吹到了窗外。盈盈吁了一口气,道:“这种害人东西,毁了最好!”令狐冲笑道:“你怕我去练么?”盈盈满脸通红,碎了一口,道:“说话就没半点正经。” 盈盈取出金创业,替父亲及上官云敷了眼上的伤。各人脸上被刺的针孔,一时也难以计算。盈盈对镜一照,只见左颊上划了一道血痕,虽是极细,伤愈之后,只怕仍要留下痕迹,不由得郁郁不乐。 令狐冲道:“你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未免为鬼神所妒,脸上小小破一点相,那便后福无穷。”盈盈道:“我占尽了什么天下的好处?”令狐冲道:“你聪明美貌,武功高强,父亲是朝阳神教教主,自己又为天下豪杰所敬服。兼之身为女子,东方不败就羡慕得不得了。”盈盈给他逗得噗嗤一笑,登时将脸上受伤之事搁在一旁。 当下任我行等五人,从东方不败的闺房中出来,经过地道,回入殿中。任我行传下号令,命各堂堂主,各枝香的香主,齐来会见。他坐入教主的座位,笑道:“东方不败这厮倒是有不少鬼主意,高高坐着,下属和他相距既远,敬畏之心自是油然而生。这叫做什么殿啊?” 上官云道:“启禀教主,这叫作‘成德殿’,那是颂扬教主文成武德之意。”任我行呵呵而笑,道:“文成武德,文武全才,那可不容易哪。”他口中说不容易,心里却已觉得:“文成武德,天下舍我其谁?”他向令狐冲招手,道:“冲儿,你过来。” 令狐冲走将近来。任我行道:“冲儿,当日我在杭州,邀你加盟本教。其时我光身一人,甫脱大难。所许下的种种诺言,你都未必能信,此刻我已复得教主之位,第一件事便是旧事重提……”说到这里,右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几拍,说道:“这个位子,迟早都是你坐的,哈哈,哈哈!”令狐冲道:“教主,盈盈待我恩重如山,你要我做什么事,原是不该推辞。只是我已答应下了人,有一件大事要办,加盟神教之事,却是不能应命。” 任我行双眉渐渐竖起,阴森森的道:“这世上不听我吩咐之人,会有什么下场,你该知道!”盈盈移步上前,挽住令狐冲的手,道:“爹爹,今日是你重登大位的好日子,何必为这种小事伤神,他加盟本教之事,慢慢再说不迟。”任我行侧着一只左目,向二人斜睨,鼻中哼了一声,道:“盈盈,你是要丈夫不要老父了,是不是?” 向问天在旁陪笑道:“教主,令狐兄弟是位少年英雄,性子执拗得很,待属下慢慢开导于他……”正说到这里,殿外有十余人朗声说道:“水火堂属下堂主、副堂主,五枝香香主、副香主参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任教主。教主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任我行喝道:“进殿!”只见十余条汉子走进殿来,一排跪下。 任我行以前当朝阳神教教主,与教下部属兄弟相称,相见时只是抱拳拱手而已,突见众人跪下,当即站起,将手一摆,道:“不必……”心下忽想:“无威不足以服众。当年我教主之位为奸人篡夺,便是待人太过仁善之故。这跪拜之礼既是东方不败定下,我也不必取消。”当下将“多礼”二字缩住了不说,跟着坐了下来。过不多时,又有一批人上崖参见,这次再向他跪拜时,任我行便不再站起,只点了点头。令狐冲这时已退到殿口,与教主的座位相距己遥,灯光又暗,远远望去,任我行的容貌已是颇为胧朦,心下忽想:“坐在这位子上的,是任教主还是东方不败,抑或是假东方不败,却有什么分别?” 只听得各堂堂主和香主赞颂之辞越说越响,显然这些人心中怀着极大恐惧,自知过去十余年中忠于东方不败,为他尽力,文字和言语之中,更不免有得罪前任教主之处,今日任教主重登大位,若是算起旧账来,可不免身首异处了。更有一干新进,从来不知任我行是何人,他们知道只须大力奉承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便可升职免祸,料想换了一个教主仍是如此,当下大声颂扬,以求引起新教主的注意。 令狐冲站在殿口,太阳光从他背后射来,殿外一片明朗,阴暗的长殿之中却是近百人伏在地下,口吐颂辞。他见到这般情景,心下说不出厌恶,寻思:“盈盈对我如此,她若是真要我加盟朝阳神教,我原非顺她之意不可。只要等得我去了嵩山,阻止左冷禅当上五岳派的掌门,对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位有了交代,再在恒山派中选出女弟子来接任掌门,我身获自由,加盟神教,也可商量,可是要我学这些人那样,岂不是枉自为人?我日后娶盈盈为妻,向任教主磕头跪拜,原是应有之义,可是朝朝夕夕说什么‘中兴圣教,泽被苍生’,什么‘文成武德,仁义英明’,男子汉大丈夫整日价说这些无耻的言语,当真沾污了英雄豪杰的清白,我当初只道这些玩意儿只是东方不败与杨莲亭所想出来折磨人的手段,但瞧这情形,任教主听着这些谀词,竟欣然自得,丝毫不觉得肉麻?” 他心下又想:“当日在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之上,见到魔教十大长老所刻下的武功,魔教前辈之中,着实有不少英雄好汉,若非如此,朝阳神教焉能与正教抗衡数百年,互争雄长,始终不衰?即以当世之士而论,向大哥、上官云、贾布、童百熊、孤山梅庄中的江南四友,那一个不是奇材杰出之士? “东方不败和任教主自己,更是不必说了。以这样一群豪杰之士,每日向一个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辞,心底暗暗诅咒,言者无耻,受者无礼。这等屈辱天下英雄,如何能成大事?能够受得下这等屈辱的若不是暗中另有图谋,那便是毫无骨头,毫无骨气之人了。” 只听得任我行呵呵大笑的声音从长殿彼端传了出来,说道:“你们以前都在东方不败手下服役,所干过的事,本教主暗中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一一登录在案。但本教主宽大为怀,既往不咎,今后只须大家尽忠本教主,本教主自当善待尔等,共享荣华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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