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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对坐比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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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琳道:“令狐大哥中了那剑后,却笑了笑,向我低声道:‘小师妹,我……我有个大秘密!说给你听。那福……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是在…是在……’他声音越说越低,我再也听不见什么,只见他嘴唇在动……”余沧海听她提到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登时为之一凛,不由自主的神色十分紧张,问道:“在什么……”他本想问“在什么地方”,但随即想起,这句话万万不能当众相询,当即缩住了口,但心中扑通扑通的乱跳,只盼仪琳年幼无知,当场便说了出来,否则事后定逸师太一加详词,知道了其中的重大关连,那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与闻机密了。 只听仪琳继续道:“罗人杰对那什么剑谱,好像十分关心,走将过来,俯低身子,要听令狐大哥说那剑谱是在什么地方,突然之间,令狐大哥抓起掉在楼板上的那口剑,一抬手刺入了罗人杰的小腹之中。这恶人仰天一交跌倒,手足抽搐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原来……师父……令狐大哥是故意骗他走近,好杀他报仇。”她述说完了这段往事,精神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几晃,晕了过去。定逸师太伸出手臂,揽住了她腰,向余沧海怒目而视。 众人默然不语,想象醉仙楼那场惊心动魄的格斗。在天门道人、闻先生、何三七等高手眼中瞧来,令狐冲、罗人杰等人的武功未必有什么了不起,但这场斗杀如此变幻惨酷,却是江湖上罕闻的凄厉场面,而从仪琳这样一个秀美纯洁的妙年女尼口中说来,更是显然并无半点夸大虚妄之处。天门道人向地绝道人道:“师弟,当时你是亲眼目睹的了?”地绝道人道:“令狐冲和罗人杰,都是一般的心狠手辣,终于斗了个同归于尽。” 余沧海目光转向劳德诺,脸色铁青,冷冷的道:“劳贤侄,我青城派到底何处得罪了贵派,以致令师兄一再无端生事,向我青城弟子挑衅?”劳德诺摇头道:“弟子不知。那是令狐师哥和贵派罗兄私人的斗争,和青城、华山两派的交情,绝不相干。”余沧海笑道:“好一个绝不相干,你倒推得干干净净……” 话犹未毕,忽听得豁喇一声,西首纸窗被人撞开,飞进一个人来。厅上众人都是高手,应变奇速,分向两旁一让,各出拳掌护身,还未看清进来的人是谁,豁喇一响,又飞进一个人来。这两个人伏在地下,动也不动。但见两人都是身穿青色长袍,乃是青城派弟子的服色打扮,袍上臀部之处,清清楚楚的各印着一个泥水的脚印。只听得窗外有人朗声说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余沧海身子一晃,双掌劈出,跟着身随掌势,窜出窗外,这一下去势快极,左手在窗格上一按,已借势上了屋顶,左足站在屋檐,前后左右数丈方圆之地,都在他目光笼罩之下。 余沧海眼观四方,但见夜色沉沉,雨丝如幕,更无一个人影。他心念一动:“此人定然伏在左近,绝无可能在这瞬息之间,便即逸去无踪。”知道此人是个劲敌,一伸手,拔了长剑,展开身影,在刘府四周迅捷无伦的游走了一圈。其时除了天门道人自重身份,仍是坐在原座不动之外,其余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刘正风、劳德诺等都已跃上了屋顶,眼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提剑捷行,黑暗中剑光耀眼,幻作了一道白色光圈,对余沧海轻身功夫之高,众人心下无不暗暗佩服。 余沧海奔行虽快,但刘府四周屋角,树木,草丛各处,没一处能逃过他的眼光。他一圈盘过,又跃入花厅,只见两名弟子仍是伏在地下,屁股上那两个清清楚楚的脚印,便似是江湖上千万人的耻笑,正在讥嘲青城派丢尽了颜面。余沧海伸手将一名弟子一拉,翻过身来,发觉是弟子申人俊,另一个不必翻身,从他脑后已可见到一部胡子,自是与申人俊焦孟不离的吉人通了。他伸手在申人俊臂下的穴道上拍了两下,问道:“着了谁的道儿?”申人俊张口欲语,却是发不出半点声息。 余沧海吃了一惊,适才他这么两拍,似乎是轻描淡写,其实已运上了青城派的上乘内力,但申人俊被封的穴道居然无法解开,则对方功夫之深,显然是在自己之上,余沧海人虽矮小,斗志却是极强,一发觉遇到了极厉害的劲敌,非但毫不气馁,反而精神为之一振,当下潜运功力,将内力深深自申人俊背心的“灵台穴”中输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申人俊才结结巴巴的叫道:“师……师父。”余沧海不答,又输了一阵内力。申人俊道:“弟……弟子没见到对手是谁。”余沧海道:“他在那里下的手?”申人俊道:“弟子和吉师弟两个,同到外边解手,弟子只觉后心一麻,便着了这龟儿子的道儿。”余沧海脸一沉,道:“人家是武林高手,不可胡言谩骂。”申人俊道:“是。” 余沧海一时想不透对方是什么路子,一抬头,只见天门道人脸色木然,对此事似是全不关心,寻思:“他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人杰杀了令狐冲,看来连天门这厮也将我怪上了。”突然想起:“下手之人只怕尚在大厅之中。”当即向申人俊招了招手,快步走进大厅。厅上众人正在纷纷议论,兀自在猜测一名泰山派弟子,一名青城派弟子死于非命,到底是谁下的毒手,突然见到余沧海进来,这人身高不逾五尺,却自有一股武学宗匠的气度,不怒自威,目光都射向他去。 余沧海的眼光逐一向众人脸上扫去。厅上众人都是武林中第二辈的人物,他虽然所识者不多,但一看各人的服色打扮,十之八九便已知他属于何门何派,料想任何门派的第二代弟子之中,绝无内力如此深厚的好手,此人若在此间,定是个矫矫不群的异人。他一个一个的看去,突然之间,两道锋锐如刀的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形容丑陋之极,脸上肌肉扭曲,又贴了几块膏药,背脊高高隆起,是个驼子。余沧海陡然忆起一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莫非是他?听说此人隐居在极北苦寒之地,素不涉足中原,又和五岳剑派没有什么交情,怎会来参与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之会?但若不是他,武林中又那有第二个相貌如此丑陋的驼子?倘若真是他,那可辣手之极。” 大厅上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余沧海而射向那驼子,好几个熟知武林旧事的前辈,都已不自禁的惊叹起来。刘正风抢出上前,一揖到地,说道:“不知尊驾光临,有失礼数,实是罪该万死。” 其实那个驼子,却那里是什么武林异人了?便是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他乔装成了驼子,深恐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兜身,缩在厅角落里,若不是余沧海逐一认人,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这时众人目光突然齐集其身,林平之登时大为窘迫,忙站起来向刘正风还礼,说道:“不敢,不敢!”刘正风知道那位前辈高手是塞北人士,但眼前此人说的却是南方口音,年岁也相差甚远,不由得心中起疑,但素知那驼子行为神出鬼没,不可以常理测度,仍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在下刘正风,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林平之从未想到有人会来询问自己姓名,嗫嚅了几句,道:“在下姓木。”这个“木”字,乃是他将“林”字拆开而得,不料他随口一句姓木,误打误撞,许多人又都“哦”的一声,原来那位塞北高手,果真便是姓木。世上姓木之人极少,何况又是相貌丑陋的驼子?刘正风又道:“木先生光临衡山,刘某当真是脸上贴金……木大侠如何称呼?”他看出林平之年岁甚轻,同时脸上那些膏药,显是在故意掩饰本来面貌,绝非那位成名已垂数十年的“塞北明驼”木高峰。 林平之从未听见过“塞北明驼木大侠”的名字,但他为人甚是机警,听得刘正风语气之中,对那姓木之人十分尊敬,余沧海在旁侧目而视,神情甚是不善,自己但须稍露行迹,只怕立时便会毙于他的掌下,此刻情势紧迫,只好随口敷衍,暂且搪塞过去,说道:“塞北明驼木大侠吗?嘿嘿,那是……那是在下的长辈。”他想那人既有“大侠”之称,当然可以说是“长辈”。 余沧海眼见厅上更无别个异样之人,料想弟子申人俊和吉人通二人,定是此人下的手,倘若塞北明驼木高峰亲来,自己确是颇有忌惮,这人不过是木高峰的弟子,却何惧于他?是他先来向青城派生事,余沧海一生素来不向人低头,岂能白白的咽下这口气去?当即冷冷的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无瓜葛,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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