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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舐犊之情(2)


  当下不加思索,双膝跪地,向冲虚磕头,说道:“石夫人叫我向你们磕头就磕了!”

  天虚、冲虚等都是一呆,眼见石破天对闵柔如此顺服,心想石清有两个儿子,一个给仇家杀了,一个给人掳去,这少年多半是他夫妇的弟子。

  冲虚脾气虽然暴躁,究竟是玄门练气有道之士,见石破天行此大礼,胸中怒气登平,当即翻身下马,伸手扶起,道:“不须如此客气!”

  那知石破天心想石夫人叫自己磕头,总须磕完头才行,冲虚伸手来扶,却不即行起身。

  冲虚一扶之下,只觉对方的身子端凝如山,竟是纹风不动,不禁又是怒气上冲:“你当我长辈,却自恃内功了得,在我面前显本事来了!”当下吸一口气,将内力运到双臂之上,用力向上一抬,要将石破天掀一个筋斗。

  石清夫妇一见冲虚的姿式,他们同门学艺,练的是一般功夫,如何不知他臂上已使了真力?石清哼的一声,心中微感气恼,但想是师兄教训儿子,只好让儿子吃一点亏。

  闵柔却叫道:“师哥手下留情!”却听得呼的一声,冲虚的身子腾空而起,向后飞出,正好在他的的坐骑上重重一撞。冲虚脚下踉跄,连使“千斤坠”功夫,这才定住,那匹马给他这么一撞,却长嘶一声,摔倒在地。原来石破天内力充沛,冲虚大力掀他,没能将石破天掀动,反而自己险险摔一个筋斗。

  这一下人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自是谁都大吃了一惊。石清夫妇在扬州城外土地庙中曾和石破天交剑,知他内力浑厚,但实没想到他内力的修为竟到了这等地步,单籍反击之力,便能将上清观中一位一等一的高手,如此凭空摔了出去。

  冲虚一站定身子,左手在腰间一搭,已将长剑拔在手中,气极反笑,说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才调匀了气息,说道:“师弟、师妹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响,我这可领教领教。”说着长剑一挺,指向石破天的胸口。

  石破天退了一步,连连摇手,道:“不,不,我不和你打架。”

  天虚已瞧出石破天的武功修为大是非同小可,心想冲虚师弟和他相斗,以师伯的身分,胜了没什么光采,若是不胜,更成了大大的笑柄,眼见石破天退让,正中下怀,便道:“都是自己人较量什么?便要切磋武艺,也不忙在这一时三刻。”

  石破天道:“是啊,你们是石庄主、石夫人的师兄弟,我一出手又打死了你们,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他全然不通人情世故,只怕自己毒掌一出手,又杀死了对方,随口便说了出来,上清观群道素以武功自负,那想到他实是一番好意,当下无不勃然大怒。石清也喝道:“你说什么?不得胡言乱语。”

  冲虚先前遵从掌门师兄的嘱咐,已然收剑退开,一听石破天这句将群道视若无物的凌辱藐视之言,那里还再忍耐得住?大踏步上前,喝道:“好,我倒想瞧瞧你如何将我们都打死了,出招吧!”

  石破天不住摇手,道:“我不和你动手。”冲虚愈益恼怒,道:“哼,你连和我动手也不屑!”刷的一剑,刺向他的肩头。他见石破天手中并无兵刃,这一剑剑尖所指之处,并非要害,他是上清观中的剑术高手,临敌的经历虽比不上石清夫妇,出招之快,却犹有过之。

  石破天一闪身没能避开,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肩头已然中剑,鲜血立时冒了出来。闵柔惊叫:“哎哟!”冲虚喝道:“快取剑出来!”

  石破天寻思:“你是石夫人的师兄,适才我已误杀了她两个师兄,若再杀你,一来对不起石夫人,二来我也成为大坏人了。”

  当冲虚一剑刺来之时,他若出掌一格,便能挡开,但他怕极了自己掌上的剧毒,双手负在背后,用力互握,说什么也不肯出手。

  上清观群道见了他这般模样,都道他有心藐视,即连修养再好的道人,也都大为生气。有人便道:“冲虚师兄,这小子狂妄得紧,不妨教训教训他!”

  冲虚道:“你真是不屑和我动手?”刷刷又是两剑。他出招实在太快,石破天对剑法又无多大造诣,身子虽然闪动,仍是没能避开,左臂右胸,又各中了一剑。幸好冲虚剑下留情,只是逼他出手,并非意欲取他性命,这两剑一刺中他皮肉,立时缩回,所伤甚轻。

  闵柔见爱子连中三处剑伤,心疼无比,眼见冲虚又是一剑刺出,当的一声,立时挥剑架开,只听得当当当当,便如爆豆般接连响了一十三响,瞬息间已拆了一十三招。

  冲虚连攻一十三剑,闵柔挡了一十三剑,两人都是本派中的好手,这“上清快剑”施展出来,直如星丸跳掷,火光飞溅,迅捷无伦。这一十三剑一过,群道和石清都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场上这些人,除了石破天外,个个都是上清观一派的剑术好手,眼见冲虚这一十三剑攻得凌厉剽悍,锋锐之极,而闵柔连挡一十三剑,却也是绵绵密密,严谨稳实,两个人在弹指之间,发挥了本门剑术的绝诣,自是人人瞧得心旷神怡。

  天虚知道再斗下去,两人也不易分出胜败,说道:“闵师妹,你是护定这少年了?”

  闵柔不答,眼望丈夫,要他拿一个主意。石清道:“这孩子目无尊长,大胆妄为,原该好好教训才是。他连中冲虚师兄三剑,幸蒙师兄剑下留情,这才没送了他的小命。这孩子的粗浅功夫,那里配和冲虚师兄过招?孩子,你向位师伯磕头赔罪吧。”

  冲虚大声道:“他明明瞧不起咱们上清观,不屑动手。否则怎么说一出手便将咱们都打死了?”

  石破天摊开手掌,见掌心中隐隐又现红云蓝线,叹了口气道:“我这双手真是祸根,动不动便打死人。”

  上清观群道又是人人变色,石清听他兀自狂气逼人,讨那嘴头上的便宜,心下也自生气,喝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适才冲虚师伯手下留情,才没将你杀死,你难道不知么?”

  石破天道:“我……我……”

  冲虚刚才向石破天连刺三剑,见他闪避之际,似乎并未明白本门剑法的精要所在,而内力却又如此强劲,以武功而论,颇不像是石清夫妇的弟子,心下已然起疑,而当石破天举掌察看之时,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更是疑窦丛生,喝问:“小子,你是谁的徒弟,居然学得这般贫嘴贫舌?”

  石破天道:“我……我……我是金乌派的开山大弟子。”

  冲虚一怔,心想:“什么金乌派,银乌派?武林中可没这个门派,这小子多半又在胡说八道。”

  便道:“我还道阁下是石师弟的高足呢。原来不是自己人,那便无碍了。”向站在身旁的两名师弟使个眼色。

  两名道人会意,倒转长剑,各使一招“朝拜金顶”,一个对着石清,一个对着闵柔。

  那“朝拜金顶”乃是上清观剑法中礼敬对方的一招,通常是和尊长或是武林名宿动手时所用,这一招剑尖向地,左手剑诀搭在剑柄之上,纯是守势,看似行礼,却已将身前五尺之地守御得十分严密,敌未动,己不动,敌如抢攻,立遇反击。

  石清夫妇如何不明两道的用意,那是监视住了自己,若再出剑回护儿子,这二道手中的长剑立时便弹起应战,但只要自己不出招,这二道却永远不会有敌对的举动,那是不伤同门义气之意。

  闵柔向身前的师兄灵虚瞧了一眼,心想:“当年在上清观学艺之时,灵虚师兄笨手笨脚,剑术远不如自己,但瞧他这一招‘朝拜金顶’似拙实稳,已非吴下阿蒙,真要动手,只怕非三四十招间能将他打败。”

  心念略转之间,只见冲虚手中长剑连续抖动,已将儿子圈住,听他喝道:“你再不还手,我将你这金乌派的恶徒立毙于当场。”他叫明“金乌派”,显是要石清夫妇事后无法为此翻脸。

  石清当机立断,知道儿子再不还手,冲虚真的会将他刺得重伤,但若还手相斗,冲虚既知自己夫妇有回护之意,下手决不会过分,只是点到为止,杀杀他的狂气,于少年人反有益处,当即叫道:“孩子,师伯要点拨你功夫,于你大有好处。师伯决计不会伤你,不用害怕,快取兵刃招架吧!”

  石破天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冲虚长剑的剑光,脸上寒气森森,不由得大是害怕。

  石破天被冲虚连刺中三剑,知他剑法十分厉害,听石清命他取兵刃还手,心头一喜:“是了,我用兵刃招架,手上的毒药便不会害死了他。”一瞥眼,见到地下一柄单刀,正是那个卢十八的弟子所遗,忙叫道:“好,好!我还手就是,你……你可别用剑刺我。等我拾起地下这柄刀再说。你如乘机在我背上刺上一剑,那可不成,你不许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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