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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江上奇逢(3)


  呼延万善怒道:“你这两个无耻小妖。须知雪山弟子能杀不能辱。今日老子师兄弟折在你手里,快快把咱们两个都杀了。”

  石破天深恐丁珰真的将闻万夫杀了,忙夺下她手中长剑,在地下一插,说道:“叮叮当当,快……快回去吧。”拉着她衣袖,快步回船。

  丁珰哂道:“江湖上多说长乐帮石帮主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怎地忽然婆婆妈妈起来?刚才之事,可别跟爷爷说。”

  石破天道:“是,我不说,你说他……他当真会终身残废?”

  丁珰道:“你拿了他两大要穴,若还不能令他终身残废,咱们丁家这一十八路擒拿手法更有何用?”

  石破天道:“那么你叫我待会也这么去擒拿爷爷?”

  丁珰笑道:“傻哥哥,咱们爷爷是何等样人物,岂可和雪山派中这等脓包相比?你若是侥幸拿住这两处要穴,又能用上内力,最多令他两三个时辰难以行动,难道真能叫他残废了?”

  石破天心头栗木,怔忡不安,那梢公煮好了饭,他胡乱扒了半碗,呆呆出神,便不吃了。

  这一晚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到得半夜,果然听得丁珰在船舱中叫了起来:“爷爷,爷爷,你饶了石郎性命,别杀他,别杀他!”

  石破天一跃而起,抢到舱中,朦胧中只见丁珰抱住了丁不三的上身,不住的叫:“爷爷,可别杀石郎!”

  石破天伸出双手,便要往丁不三后心抓去,陡然想起闻万夫缩成一团的神情,心道:“我这双手抓将下去,倘若将爷爷也抓成这般模样,那可太对不起他,我……我决计不可。”当即悄悄退出船舱,抱头而睡。

  丁珰眼见他抢进舱来,正欣喜间,那知他迟疑片刻,又退了出去,功败垂成,不由得大急……

  石破天回到后梢,心中兀自怦怦乱跳,过了一会,只听得丁珰道:“啊哟,爷爷,我怎么抱着你?我……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梦见你一掌将石郎打死了,我求你……求你饶他性命,你总是不答应,谢天谢地,只不过是个梦。”

  石破天心稍慰,寻思:“叮叮当当真会说谎,见我没去拿爷爷要穴,便说出这么一番动听的言语来遮掩了过去。”

  却听丁不三道:“你做梦也好,不做梦也好,天一亮便是约定的第十天。且瞧他这一日之中,能不能找到白万剑来将他打败了。”

  丁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石郎不是白痴!”

  丁不三道:“是啊,他良心好!良心好的人便是傻子,便是白痴,该死之极。唉,以‘虎爪手’抓‘灵台穴’,以‘玉女拈针’拿‘悬枢穴’,妙计啊妙计!”

  舱内舱外,这句话钻入了丁珰和石破天耳里,两人同时吃了一惊:“爷爷怎么知道咱们的计策了?”

  石破天还不怎么样,丁珰却不由得遍体都是冷汗,心想:“原来爷爷早已知晓,那么暗中自必有备,天哥没有下手,也不知是祸是福?”

  石破天浑浑噩噩,绝不相信次日丁不三真会下手杀他,过不多时,便即睡着了。天将破晓之时,忽听得岸上人声喧哗,有人叫道:“在这里了!”“便是这艘船。”“别让老妖怪走了!”

  石破天坐起身来,只见岸边十多人手提灯笼火把,奔到船边,当先四五人抢上船头,大声叱喝:“老妖怪在那里!害人老妖往那里逃?”

  丁不三从船舱中钻了出来,喝道:“什么东西在这里扰老爷清梦?”

  一条汉子喝道:“是他,是他!快泼!”身后两人手中拿着竹做的喷筒,对准丁不三,两股血水向他急速射去。

  岸上众人欢呼喝叫:“黑狗血洒中老妖怪,他就遁不了!”

  可是这两股狗血那里能溅中丁不三半点?他腾身而起,心下大怒:“那里来的妄人,当老夫是妖怪,用黑狗血喷我?”

  旁人不去惹他,他一时喜怒无常,举手便能杀人,何况有人欺上头来?他身子落下来时,双脚齐飞,踢中两名手持喷筒的汉子,跟着呼的一掌,将当先的大汉击得直飞出去。

  这三人都不会什么武功,中了这江湖怪杰的拳脚,那里还有性命?两个人软软的死在船头,当先的那条大汉在半空中便狂喷鲜血。丁不三又要举脚向余人扫去,忽听得丁珰在身后冷冷的道:“爷爷,一日不过三”!”

  丁不三一怔,盛怒之下,险些儿忘了自己当年立下的誓,这一脚尚未踢到船头汉子的身上,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叫道:“老妖怪厉害,快逃,快逃!”霎时之间逃了个干干净净,灯笼火把有的抛在江中,有的丢在岸上。三具尸首一在岸上,二在船头,竟是无人理会。

  丁不三将船头的尸首踢入江中,向老梢公道:“快开船,再有人来,我杀不了啦!”

  那梢公吓得呆了,双手不住发抖,几乎无力拔篙。丁不三提起竹篙,将船撑离岸边。那些狗血没射到人,却都射在舱里,腥气难闻。

  丁不三冷冷的道:“阿珰,是你捣的鬼,是不是?那为什么?”

  丁珰笑道:“爷爷,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丁不三道:“我几时说过话不算数了?”

  丁珰道:“好,你说十天一满,若是石郎没将那姓白的打败,便要杀他。今天是第十天,可是你已经杀了三个人啦!”

  丁不三一凛,怒道:“小丫头,诡计多端,原来是爷爷上了你的当。”

  丁珰极是得意,笑吟吟的道:“丁家三老爷素来说话算数,你说在第十天上定要杀了这小子,可是‘一日不过三’,你已杀了三个人,这第四个人,便不能杀了。爷爷,你既在第十天上杀他不得,以后可不能再杀。我瞧你的孙女婿儿也不是真的什么白痴,等他身子慢慢复原,武功自会大进,包不丢了你的脸面便是。”

  丁不三伸足在船头用力一蹬,喀的一声,船头的木板登时给他踹了一洞,怒道:“不成,不成!丁不三折在你小丫头手下,已经是丢了脸。”

  丁珰笑道:“我是你的孙女儿,大家都是一家人,那有什么丢不丢脸的?这件事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丁不三怒道:“我输了便心中不痛快,你说不说有什么相干?”

  石破天听着他祖孙二人对话,这时已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是丁珰故意引了来给她爷爷杀的,好让他连杀三人之后,限于“一日不过三”的规定,便不能再杀他,见丁珰笑嘻嘻的走到后梢,便道:“叮叮当当,你为了救我性命,却平白无辜害了三人,那不是……那不是太也残忍了么?”

  丁珰将小脸一沉,道:“那是你害的,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

  石破天茫然道:“是……是我害的?”

  丁珰道:“怎么不是?你事到临头,不敢动手。否则咱二人早已逃得远远的了,又何至累那三人无辜送命?”

  石破天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一时说不出话来。

  忽听得丁不三哈哈大笑,说道:“有了,有了!姓石的小子,爷爷要挖出你这对眼珠子,斩了你的双手,教你死是死不了,却成为一个废人。我只须不取你性命,那就不算破了‘一日不过三’的誓言。”

  丁珰和石破天都吃了一惊。

  丁不三越想越得意,不住口的道:“妙计,妙计!我不杀死你,却将你弄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阿珰,那总可以的吧?”

  丁珰一时无辞可辩,只得道:“这第十天又没过,说不定待会就遇到白万剑,石郎又出手将他打败了呢?”

  丁不三呵呵而笑,道:“不错,不错,咱们须得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爷爷等到今晚三更再动手便了。”

  丁珰愁肠百结,再也想不出法子来令石破天脱此危难。偏偏石破天似是仍不知大祸临头,反来问她:“你为什么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心事?”

  丁珰嗔道:“你没听爷爷说么?他要挖了你的眼珠子,斩了你的双手。”

  石破天笑道:“爷爷说笑话吓人呢,你也当真!他挖了我眼睛、斩了我双手去,又有什么用?”

  丁珰由嗔转怒,心道:“这人行事婆婆妈妈,脑筋糊里糊涂,我要是一辈子跟着他,确也没趣得紧,爷爷要杀他,让他死了便是。”但想到爷爷待会将他挖去双目、斩去双手,自己如果忽然回心转意,又要起这个郎君来,他

  的眼睛和双手可再也医不好了。我叮叮当当嫁了这么一个残废丈夫,更加没有趣味。

  眼见太阳从背后移到头顶,又从头顶转向迎面晒来,

  丁珰面向船尾,只见自己和石破天的影子都浮在江面之上,就像是游泳一般,随舟逐波而西。又过一会,阳光更斜,丁珰心头烦燥,忽想:“好好一个丈,给爷爷弄成了废人,还不如我自己下手的好。”侧过身来,见石破天背脊向着自己,她双手一伸,便向他背心的要穴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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