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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慈母心肠(3)


  但见石破天这一剑剑气之劲,真是生平罕见,只有父亲酒酣之余,向少数几名得意弟子试演剑法之时,出剑时才有如此嗤嗤声响,但那也要在三四十招之后,内力渐渐凝聚,方能招出生风。

  石破天这般初始一发剑,便有疾风厉声,难道他这把长剑上装有哨子之类的古怪物事么?

  他这念头只是一转,便知所想不对,只见石清“咦”了一声之后,举剑一挡,“喀”的一声响,石清手中长剑立时断为两截。上半截断剑直飞出去,插入墙中,深入七八寸之多。

  石清只觉虎口一热,膀子颤动,半截剑也险险脱手。他虽恼恨这个败子,但练武之人,遇上了武功高明之士,忍不住会生出赞佩的念头,一个“好”字,当下便脱口而出。

  石破天见石清的长剑断折,却吃了一惊,叫声:“啊哟!”立即收剑,脸上露出歉仄和关怀之意。

  这时他脸向烛火,这般神色都教石清、闵柔二人瞧在眼里,夫妇二人心中都闪过一丝暖意:“玉儿毕竟还是个孝顺儿子!”

  石清抛去断剑,用足尖又从地下挑起一柄长剑,道:“不用顾忌,接招吧!”刷的一剑,向石破天左腿刺了过去。

  石破天毕竟从来没练过剑术,内力虽强,在进攻时尚可发威力,一遇上石清这种虚虚实实、忽左忽右的剑法,却那里能接得住?一招间便慌了手脚,总算心念转得甚快,毛手毛脚的使招 “苍松迎客”,横剑挡去。

  石清长剑略斜,剑锋已及他的右腿,倘若眼前这人不是他亲生儿子,而是个须杀之而后快的死敌,这一剑已将石破天右腿斩为两截。他长剑一抖,闵柔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叫:“清哥!”

  石破天眼望自己右腿时,但见裤管上已被划开一道破口,却没伤到皮肉。他歉然笑道:“多谢你手下留情,我的剑法比你可差得远了!”

  他这句话出于真心,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语入白万剑耳中,直是一百万个不受用,心道:“你向父亲说你剑法比他差得甚远,岂非明明在贬低雪山派剑法?你这小子诡计多端,今日让你父亲占尽上风,我白万剑但教一口气在,岂能受你这小子奚落折辱?”

  石清也是眉头微蹙,心想:“师妹老是说玉儿在雪山派中必受师叔、师兄辈欺凌,我想白自在前辈为人正直,封万里肝胆侠义,既收我儿为徒,决不能待亏了他。但瞧他使这两招剑法,法门虽对,中间破绽百出,如何可以临敌?看来他在凌霄城中,果然是没学到什么真实武功。他先一剑内力强之极,但这份内力,与雪山派却是绝无干系,便是威德先生自己,也未必有此造诣,定是他另有奇遇所致。到底如何,须得追究个水落石出,日后也好分辨是非曲直。”

  当下说道:“来来,大家不用有什么顾忌,好好的比剑。”左手捏个剑诀,向前一指,一剑向白万剑刺去。

  白万剑举剑一格,还了一剑,闵柔便一剑向石破天缓缓刺出,她故意放缓了去势,好让儿子不致手忙脚乱的招架不及。

  石破天见闵柔这一剑缓缓刺来,想起当年侯监集上赠银之情,裂开了嘴向她一笑,又点点头示谢,这才提剑轻轻一挡。闵柔见他神情,只道他是向母亲招呼,心中更喜,回剑又向他腰间掠去。石破天想了一想:“这一招最好是如此拆解。”

  当下使出一招雪山剑法来,将闵柔一招格开。闵柔见他剑法生疏之极,出招既迟疑,递剑时手法也是极嫩,不禁心下难过:“雪山派这些剑客自命侠义不凡,却如此的教我儿剑法!”

  于是又变招刺他左肩。她一招之出,像是等石破天想出了拆解之法,这才真的使实,倘若石破天一时难以拆解,她便慢慢的等待。这那是比剑?比之师徒间的喂招,她更多了十分慈爱,十分耐心。

  十余招后,石破天信心渐增,拆解快了许多。闵柔心中暗喜,每当他一剑使得不错,便点头嘉许。石破天早看出她在指点自己使剑,倘若闵柔不点头,那便又使一招,闵柔如认为不善,仍会第三次以同样招式进击,总要让他拆解无误方罢。

  这边厢石清和白万剑三度再斗,两人于对方的功力长短,心下均已了然,更是不敢有丝毫怠忽。数招之后,两人都已重行进入全神专注、对周遭变故不闻不见的境界,闵柔和石破天如何拆招、是真斗还是假斗、谁占上风谁处败势,石白二人固然无暇顾及,却也是无法顾及,在这场厘毫不能相差的拚斗中,只要那一个稍有分心,立时非死即伤。

  闵柔于指点石破天剑法之际,却尽有余暇去看丈夫和白万剑的厮拚。她静听丈夫呼吸悠长,知他内力公平充沛得很,就算不胜,也决计不会落败,又想堪以匹敌的高手毕生难以遇得上几个,今晚有此良机,正好让他斗个痛快,眼见石破天一剑又一剑,将七十二路雪山剑法演完,于是又顺着他剑法的路子,诱导他再试一遍。

  石破天资质既极聪明,内力又强,第二遍再试,和第一次时已大不相同,居然能够有攻有守,拆解之时也已迅捷得多。

  堪堪这七十二路剑法第二次又将拆完,闵柔见丈夫和白万剑仍在斗得互不相下,心想:“把这套剑拆完后,便该插手相助了,不必再跟这白万剑纠缠下去,带了玉儿走路便是。”

  眼见石破天一剑刺来,举剑一挡,跟着还了一招,料想这一招的拆法儿子已经学会,定会拆解妥善,岂知便在此时,眼前陡然一黑,原来殿上的蜡烛点到尽头,猛地里熄了。

  闵柔一剑已然刺出,见烛光熄灭,立时收招,不料石破天没半分临敌经验,眼前一黑,不向后退,反而迎了上去,想要和闵柔叙旧罢斗,谢她教剑之德,这一步踏前,正好将身子凑到了闵柔的剑上。

  闵柔只觉兵刃上轻轻一阻,已刺入人身,大惊之下,抽剑向后掷去,黑暗中伸臂抱了石破天,惊叫:“刺伤了你吗?伤在那里?伤在那里?”石破天道:“我……我……”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

  闵柔急晃火折,只见石破天胸口满是鲜血,她本来极有定力,这时却吓得呆了,心下惶然一片,仰头向石清道:“清哥,怎…怎办?”石清和白万剑在黑暗之中,仍是凭着对方剑势风声,激斗不休。

  待得闵柔晃亮火折,哀声叫嚷,石清斜目一瞥,见石破天受伤倒地,妻子惊惧已极,毕竟父子关心,心中微微一乱。便这么稍露破绽,白万剑早已乘隙而入,长剑一指,刺向石清心口,这一招制其要害,石清要待拆架,已然万万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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