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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地道换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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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太子心知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他是极有身分之人,绝不肯为此而与黄眉僧有所争执,当即站起身来,双手按在那块青石岩上,注视棋局,良久不动。群豪大半未曾见过此人,见他神情奇特,群相注目。只见他瞧了半晌。突然间一言不发的撑着竹杖,杖头点地,犹如踩高跷一般,步子奇大,远远的去了。便在此时,一阵西风吹来,那青石岩晃了几晃,蓦地里喀喀声响,裂成十余块散石,崩裂在地,这震烁古今的一局棋,就此不存人世。群豪惊慌出声,相顾骇然,均想: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尸一般的青袍客,其武功之高,实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黄眉僧侥幸胜了这一局棋,他双手据膝,怔怔的出神,回思适才种种惊险的情景,心中始终不能宁定,他苦苦思索,想不出延庆太子何以在稳操胜券之际,突然将自己一块棋中的两只眼填塞了一只。这显然是故意相让,然而当此情势之下,他绝无故意相让之理。保定帝和段正淳、高升泰等,对这变故也均大惑不解,好在段誉已然救出,段氏的清名丝毫无损,延庆太子败棋退走,这一役可说是大获全胜,其中猜想不透的种种细节,那也不用即行查究。段正淳向钟万仇笑道:“钟谷主,我儿绝非薄情之人,令爱既成我儿姬妾,日内便即派人前来迎娶。愚夫妇自当爱护善待,有若亲女,你尽管放心好了。” 钟万仇是个莽撞之人,心胸既窄,又是极易发火,听得段正淳加此出言讥刺,也不再问钟灵是否已失身于段誉,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便往钟灵头上砍落,喝道:“气死我了,我先杀了这贱人再说。”蓦地里一条长长的人影飘将过来,迅捷无比的抱住钟灵,便如一阵风倏然而过,已是飘开在数丈之外。嗒的一声响,钟万仇一刀砍在地下,瞧抱着钟灵那人时,却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钟万仇道:“你——你干甚么?”云中鹤道:“你这个女儿自己不要了?就算已经砍死了,那就送给我罢。”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又飘出数丈。他自知论到武功之强,别说保定帝和黄眉僧胜于自己,便是段正淳和高升泰,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是以打定了主意,一见情势不对,抱着钟灵便溜,眼见巴天石并不在场,那么只要自己施展绝顶轻功,这些人中便无一人追赶得上。 钟万仇也知他轻功了得,只急得双足乱跳,破口大骂。保定帝等日前见过他和巴天石绕圈追逐的身手,这时更见他抱着钟灵,仍是一飘一晃的轻如无物,倒也都是奈何不得。段誉灵机一动,叫道:“岳老三,你师父有命,快将这钟小姑娘夺下来。” 南海鳄神一怔,怒道:“妈巴羔子的,你说甚么?”段誉道:“你拜了我为师,头也磕过了,难道想赖么?你说过的话,难道是放屁么?”南海鳄神此人凶悍之极,但生平有一样好处,却是言出必践。说过的话,决计不会不算数。他拜段誉为师,虽是万分不愿,倒也不赖,横眉怒目的喝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是我师父便怎样?老手恼将起来,连你这师父也一刀杀了。”段誉道:“你认了便好。这个姓钟的小姑娘,是我妻子,就是你的师娘,你去给我夺回来。这云中鹤侮辱她,就是辱你师娘,你太也丢脸了,太不是英雄好汉了。” 南海鳄神怔了怔,想想倒是不错,但忽然想起木婉清自认是他妻子,怎么这姓钟的小姑娘也是他的妻子了?问道:“究竟我有几个师娘?”段誉道:“你别多问。总而言之,倘若你夺不回你这个师娘,你就无脸面再见天下英雄,这里许多好汉,个个亲眼得见,你连第四恶人的云中鹤也斗不过,那不就降为第五恶人,说不定是第六恶人了。”南海鳄神这口气如何肯下?要他排名在云中鹤之下,那是比杀了他的头还要难过,只听得他一声狂吼,拔足便向云中鹤赶去,叫道:“快放下我师娘来!” 云中鹤纵身向前飘行,叫道:“岳老三真是大傻瓜,你上了人家的当啦!”南海鳄神最爱自认了不起,云中鹤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他上了人家的当,更令他怒火冲天,当下足不停步的急追。两人一前一后,霎时之间已转过了山坳。钟万仇虽在盛怒中,一刀向女儿砍去,但这时见女儿为恶徒所擒,究竟父女情殷,又想到妻子问起时不知如何交代,情急之下,也提刀追了下去。 保定帝见正主已去,拱手向慧禅和尚、金大鹏、史安等人道:“难得各位光临大理,请到舍下去同饮一杯水酒,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慧禅等都有意结识这位武林中号称“天南第一人”的保定皇帝段正明,见他如此谦冲好客,都笑着道谢答应,只叶二娘微微一笑,说道:“老娘怕你们宰了我分着吃了,还是乘早溜之大吉。”笑吟吟的转过身来,自行去了。 当下保定帝等一行离了万劫谷,径回大理,破贪等六僧全身虚脱,站都站不起来,由凌千里等扶着上马,同着群豪一齐来到镇南王府。家丁传入去,只见华赫艮、范骅、巴天石三人从府中迎将出来,身旁一个少女衣饰华丽,明媚照人,正是香药叉木婉清。 段誉自服“阴阳和合散”的毒药后,体内毒性一直未曾解除,此时突然见到木婉清,身不由主的奔上两步,张臂欲向她腰间抱去,然而灵台中始终留存一线清明,猛然省悟不对,立时驻足。那“阴阳和合散”毒性的厉害处,不但在于猛烈持久,更兼男女双方服食后相互激引。双方若是不在一处,那也罢了,这一陡然重逢,两人均感神智迷糊,难以自持。保定帝一见两人神色不对,双颊如火,显是中毒已深,当即出指虚点,嗤嗤两声过去,段誉和木婉清当即昏倒。 朱丹臣扶了段誉、舒白凤扶了木婉清,分别送入卧房休息。当下镇南王府中大张筵席,款待各路英豪。宾位上众人推慧禅和尚坐了首席。盖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人敬仰,慧禅本人武功虽不甚高,众人却敬重他的出身名门。席间范骅说起华赫艮挖掘地道,将钟灵送入石屋之事,但救出木婉清一节略过不说。群豪才知钟万仇所以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原来竟因如此,尽皆拍掌大笑。 段正淳因爱子中毒难解,向众人探询解法。群豪相顾茫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在此时,家丁送了一封书信来,交给段正淳,说道信使是个婢女,内有消散世子毒性的药方。段正淳又惊又喜,拆开信来,只见一张白笺上只写着六个簪花小楷:“多服人乳可解。” 段正淳认得笔迹,这六个字乃钟夫人所书,心中一动,衣袖拂处,将身前的酒杯带翻了,热酒流了一身,竟自未觉。保定帝道:“淳弟,那是甚么药方?”段正淳一怔,问道:“嗯?”保定帝又问了一遍:“那是甚么药方?”段正淳这才惊觉,道:“说道多服人乳可解。”保定帝点头道:“不妨便试试,多服人乳,纵然无效,那也决计无害。”舒白凤站起身来,差遣家丁分向民间乳母多购人乳。 王府中办事何等快捷,何况这人乳又是十分易得之物,筵席未终,段誉与木婉清已解了毒性,出来会见众人。段誉向黄眉僧及华赫艮等深致谢意,对破贪等身受重伤,更是极感歉疚,这时破贪等尚未能够开口说话,如何失功虚脱,连黄眉僧也未知内情,段誉更是万万料不到竟是自己所闯的大祸。段正淳向群豪宣称,木婉清乃是自己义女。秦元尊、慧禅等虽是与她有仇,这时已不便当场翻脸生事。何况在保定帝、黄眉僧、段正淳、高升泰四大高手的镇慑之下,又有谁敢贸然生事。 席间群豪除了纵谈江湖逸事,更向段正淳夫妇、高升泰、及段誉恭贺两家联姻,你敬一杯,我敬一杯,极是热闹。木婉清偷眼向段誉一瞥,见他低下了头,意兴索然,不由得想起这几天两人石屋共处的情景,更是黯然神伤,明知自己与他此生休想再成夫妇,但听到他已聘下高家小姐,如何不柔肠百转,哀痛欲绝?瞧着高升泰越想越恨,只想射他一枝毒箭,当场送了他的性命,惩他为何生下一个女儿来嫁给自己的情郎。只是知他武功了得,这一箭万万射他不中,这才袖中扣弦,凝视不发。眼见众人杯觥交错,豪兴勃发,生怕当着众人忍不住放声大哭,太也示弱,霍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头痛,不吃了。”不向保定帝与段正淳告辞,快步便走进内堂。 段正淳微笑道:“这野丫头少了管教,全没半分礼貌,大哥与众位朋友莫怪。”只见一名家将匆匆进来,双手捧着一张名帖,走到段正淳身前,躬身说道:“虎卒关过彦之过少爷求见王爷。”段正淳大出意料之外,心想这过彦之是嵩山派柯百岁的大弟子,江湖上向有“大侠”之名,外号叫作“追魂手”,据说武功着实了得,只是跟段家素无往来,不知万里迢迢的找我何事,当即站起身来,道:“是追魂手过大侠,该当远迎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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