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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华屋老丐掏宝藏 万门弟子下湘西(1)


  有人便道:“这痴心的汪啸风知道了真相,只怕要发疯!”那老者道:“大家别吵,听我一句话。花大侠,这位汪家小哥对水姑娘极是痴心,雪还没有消,他就早了两日闯进谷来,想是路上不好走,失陷在什么地方,欲速则不达,反而落在咱们后头了。各位,这人一片痴心,大家修积阴功,水姑娘和那小和尚的事,就别对他说了。”群豪中有些忠厚的,便道:“正该如此!一个人一时失足,须当让她有条自新之路,何况这有一大半也是迫于无奈。好端端的一个闺女,怎么会和一个邪派的和尚姘上了?”

  却也有人说道:“汪啸风这么漂亮的一位哥儿,平白无端的头上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这也太委屈了他吧,哈哈!”“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兄,你出门这么久,嫂子在家中寂寞孤单,说不定你头上这顶帽儿,也有点绿油油了呢?”“他妈的,你奶奶雄,这会儿你嫂子才寂寞孤单!”“不错,不错,我老婆寂寞孤单,你的尊夫人这会儿有人陪伴,风流快活,一点儿也不寂寞孤单……”他话未说完,砰的一声,肩头已挨了一拳,众人笑声不绝。

  只听得汪啸风大叫“表妹,表妹”的声音,又渐渐远去,显是没知众人在此。水笙奔出山洞,叫道:“表哥,表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汪啸风又叫了声:“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水笙叫道:“我在这里!”

  只见东北角上一个人影飞驰而来,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表妹!”突然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水笙“啊”的一声,甚是关切,向他迎了上去。汪啸风听到水笙的声音,大喜之下,全没留神脚下的洞坑山沟,一脚踏在一个低陷之处,摔了一交,随即跃起,又向前奔驰而来。水笙也向他奔去。两人奔到临近,都是一声欢呼,相拥在一起。他们“铃剑双侠”齐名江湖,自幼便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时经历一场大患难后重行相逢,如何不喜?

  狄云见水笙和汪啸风相拥在一起,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他始终不能忘情于师妹戚芳,虽在雪谷中和水笙同住半载,从未对她有丝毫男女之情。只是相处日久,一旦分手,总不免有一种依依之感,心中想:“她随表哥汪啸风而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愿他“铃剑双侠”一生和谐快乐。”忽听得汪啸风放声大哭,想必是水笙跟他说了水岱逝世的消息。

  过了一会,见汪啸风携着水笙之手,走向山洞而来。汪啸风呜咽道:“舅舅不幸遭难,我……我……难过得很,我从小得他抚养长大,他待我就像是亲生儿子一般。”水笙听他说到父亲,不禁又流下泪来。汪啸风低声道:“表妹,自今而后,你我再也不分开了,你别难过,我一辈子总是好好的待你。”水笙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这番分开,更是无日不思,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心中感到一阵甜甜之意。

  两人并肩走向山洞。水笙忽然立定,说道:“表哥,你和我即刻走吧,我不愿见那些人。”汪啸风奇道:“为什么?这许多伯伯叔叔和好朋友,人人不辞艰险的前来救你,在雪谷外苦守了大半年,可算得义气深重,咱们怎能不好好的谢谢他们?”水笙低下了头,道:“我已谢过他们了。”汪啸风道:“大家千里迢迢的从湖北赶到这儿,同来同回,岂不是好?再说舅舅的遗体是要运回故乡呢,还是就葬在这里,也得向长辈们请示。陆伯伯、花伯伯、刘道长这三位怎样了?”

  水笙道:“你和我先出去,我慢慢的再跟你说,花伯伯是个大坏蛋,你别听他的胡说!”汪啸风自来不愿违拗这表妹的意思,黑暗中虽瞧不见她的风姿,但一听到她柔软动听的语声,早已心醉,便想顺她意思,先行离去。忽听得山洞口一人说道:“汪贤侄,你到这里来!”正是花铁干的声音。汪啸风道:“是,花伯伯!”水笙大急,顿足道:“你不听我话么?”

  汪啸风心想:“花伯伯是武林中的前辈,长者之命,如何可违?这许多朋友为了相救表妹,如此的不辞辛劳,大功告成之后却弃之不顾,自行离去,那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这么一来,以后在江湖上还能立足么?表妹是小孩子脾气,待会哄她一哄,陪个不是,也就是了。”当即写携了她手,走向山洞。水笙明知花铁干说的不是好事,但想:“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任他如何污言诬陷,于我何损?”当下也不再坚持,随了汪啸风走去,脸色却已变得惨白。

  两人走到洞口,花铁干道:“汪贤侄,你来了很好。血刀恶僧已被我杀了,但还有一个小和尚漏网,咱们务当将他擒来杀却。这小和尚是害死你舅舅的凶手。”汪啸风大叫一声,刷的一下便拔剑出鞘。水岱待他恩义深厚,他向来便视之如父,他一拔出剑,回头向水笙瞧去,急欲看看这位表妹别来如何。

  火光之下,只见水笙容色憔悴,半年来不见日光,脸上更见苍白。汪啸风心下怜惜,却见水笙在缓缓摇头,问道:“怎么?”水笙道:“我爹爹不是那……那……人害死的。”众人听水笙如此说,无不愤怒,均道:“咱们为了你日后之计,瞧在水大侠的面上,不吐露你和小和尚的无耻之事,但这时候你还在回护那小和尚,当真是罪不容恕了。你连‘小和尚’三字也不肯说。还在‘那人、那人’的,实是无耻已极!”

  汪啸风见各人脸上均现怒色,颇觉奇怪。他是个十分聪明伶俐之人,心想水笙不肯和这伙人相见,而这伙人又对她颇为敌视,这中间定是另有隐情,便道:“表妹,咱们听花伯伯吩咐,先去捉了那小和尚来,将他千刀万段,祭我舅舅。其余的事,慢慢再说不迟。”水笙道:“他……他也不是小和尚。”汪啸风一愕,见到身旁众人均现鄙夷之态,心中一凛,隐隐觉得不对。他不愿即行查究此事,大声道:“众位伯伯叔叔,好朋友,请大家再辛苦一番,了结此事。姓汪的再逐一拜谢各位的大恩大德。”说着一揖到地。

  众人纷纷说道:“不错,咱们去捉拿小恶僧,别让他出谷跑了!”一边说,一边从山洞中冲了出去。

  中原群豪一窝蜂般涌了出去,山洞中只剩下汪啸风和水笙二人。不知是谁在洞口掉了一根火把,火光时明时暗,照得“铃剑双侠”二人脸上是也一阵黑,一阵亮。两人执手相对,心中均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狄云心想:“他表兄妹二人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我在旁听着,不成样子。”正想悄悄起来避开,却听得有两个人大踏步走来,一人道:“你从这边搜来,我从那边搜去,兜个圈子,再在这里会合。”另一人道:“很好!这一带足印杂乱,只怕那小恶僧便躲在左近,亦未可知。”先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笑道:“喂,老宋,这水姑娘花朵一般的人儿,小恶僧这半年中艳福可是不浅。”另一人哈哈大笑,道:“是啊,难怪那姓汪的心甘情愿戴一顶绿头巾。”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了几句,分手去寻狄云。

  他二人不知汪啸风和水笙尚在山洞之中,并未出来,是以说话肆无忌惮,那一句句粗俗不堪的言语,却都传入了汪啸风和水笙的耳中。狄云在旁听着,很为他二人难过,心想:“花铁干这人真是罪大恶极,捏造这种无耻谣言,污损水姑娘的声名,于他又有什么好处?”抬头向洞中望去,只见水笙向后退开了两步,脸色惨白,身子发颤,说道:“表哥,你莫信这种胡说八道。”

  汪啸风不答,脸上肌肉抽动。显然,适才那两个人的说话,便如毒蛇般在咬啮他的心。这半年中他在雪谷之外,每日每夜,不免总是想着:“表妹落入了这两个淫贼手中,那里还能得保持清白?只要她性命无碍,那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人心苦不知足,这时会见了水笙,却又盼望她守身如玉,听到那二人的说话,心想:“江湖上人人均知此事,汪啸风堂堂丈夫,岂能惹人耻笑?”但见到水笙这等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却又软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表妹,咱们走吧。”水笙道:“你信不信这些人的话?”汪啸风道:“旁人的闲言闲语,理他作甚?”水笙咬着唇皮,道:“那么,你是相信的了?”汪啸风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好吧,我不相信便是。”水笙道:“你心中却相信这些含血喷人的污秽言语,都是千真万确。”她顿了一顿,又道:“以后你不用再来见我,就当我这次在雪谷中死了就是啦。”汪啸风道:‘那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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