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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回 解毒蓝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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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阵惨厉的野兽嗥叫之声,深夜听来,不由得令人汗毛微微竖起,听那声音似是狼嗥,但洞庭湖畔多是平原,纵有一二野狼,也不致如这般成群结队。那声音渐叫渐近,胡斐站起身来,侧耳凝听,只听得狼嗥之中,还夹着一二声山羊的咩咩之声,显然是狼群追羊而噬。胡斐也不以为意,正想再去看看钟兆文的情形,呀的一声,房门推开,那村女手持烛台,走了出来,脸上略现惊惶,说道:“这是狼叫啊。”胡斐点了点头,道:“姑娘……”向钟兆文一指。 只听得马蹄声、羊咩声、狼嗥声吵成一片,竟是直奔这茅屋而来。胡斐脸上变色,心想若是敌人大举来袭,这茅屋不经一冲,何况钟二哥中毒后人事不知,这村女处在肘腋之旁,是敌是友,身分不明,这便如何是好?转念未毕,只听得一骑快马急驰而至。胡斐手无寸铁,一弯腰抱起钟兆文,冲进厨房,想要找柄菜刀,黑暗中却又摸索不到,只听那村女大声喝道:“是孟家的人么?半夜三更到这里干什么?” 胡斐听她口气严厉,不似作伪,看来她与来袭之人并非一路,心中稍慰,当下抢出后院,在地上抓起一把砖石,一纵身上了一株柳树,将钟兆文搁在两个大桠枝之间,凝目望去。星光下只见一个灰衣汉子骑在一匹马上,已冲到了茅屋之前,马后尘土飞扬,叫声大作,跟着十几头饿狼。瞧这情势,似乎那人途中遇到饿狼袭击,纵马奔逃,但再一看之下,只见马后拖着白白的一团东西,原来是一只活羊,胡斐好生奇怪,不知他干什么古怪,心想这多半是个猎人,以羊为饵,设计诱捕群狼。 却见那人纵马驰入花圃,直奔到东首,圈转马头,又向西驰来,那些饿狼却在后追叫,这么一来一去,登时将花圃践踏得不成模样。这汉子的坐骑甚是骏良,他骑术又精,来回冲了几次,那些饿狼终于咬不到那头活羊。 胡斐一转念间,已然省悟:“啊,这家伙是来踩踏蓝花!我如何能袖手不理?”当下双足一点,跃到了茅屋顶上,忽听那人“哎哟!”一声叫,纵马向北疾驰而去,那活羊却留在花圃之中。群狼扑上去你撕我夺,更将花圃蹂躏得狼藉不堪。 胡斐心道:“那人用心好不歹毒!”两块石子飞出,噗噗两声,打在两头恶狼脑门正中,登时脑浆迸裂,尸横该地。他跟着又打出两块石子,这一次石子较小,准头也略偏了些,一中狼腹,一中狼肩,但饶是如此,两头恶狼也已痛得嗷嗷大叫。 群狼连吃苦头,知道屋顶有人,仰起了头望着胡斐,张牙舞爪,声势汹汹。胡斐见了群狼这副凶恶神情,心中大是发毛,自己赤手空拳,实不易和这十几头恶狼的毒牙利爪相抗,当下瞧准了一头最大的雄狼,一块瓦片斜削而下,正好打中它的咽喉。那狼在地下一个打滚,吃痛不过,转身便逃,另有一头大狼咬了白羊,跟着逃走。群狼见了,各自大呼小叫,自后追去,片刻之间,叫声越去越远,花圃中的蓝花却已被践踏得七零八落。胡斐跃下屋来,连称:“可惜,可惜!” 他想那村女辛勤锄花拔草,将这片蓝花培植得大是可观,现下顷刻之间尽归毁败,一定恼怒异常。哪知村女对蓝花被毁之事一句不提,只笑吟吟的道:“胡大哥,多谢你援手了。”胡斐道:“说来惭愧!都怪我见机不早,出手太迟,倘若将那恶汉在花圃外打下马来,这片花卉还能保全。” 那村女微微一笑,道:“蓝花就算不给恶狼踏坏,过几天也会自行萎谢。只不过迟早之间,那也算不了什么。”胡斐一怔,心想:“这姑娘吐属不凡,言语之间似含玄机。”说道:“在下在府上吵扰,却还没请教姑娘尊姓。”那村女微一沉吟,道:“我姓程,但在旁人跟前,你别提起我的姓氏。”她这三句话说得甚是亲切,似乎已将胡斐当作是自己人看待。胡斐很是高兴,道:“那我叫你什么?” 那村女道:“你这人很好,我便索性连名字也都跟你说了。我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胡斐不知“灵枢”和“素问”乃是中国两部大医经,只觉得这两个字很是雅致,实非普通村女之名,但这时已知她决不是寻常乡下姑娘,也不以为异,笑道:“那我便叫你‘灵姑娘’,别人听来,只当我叫你‘林姑娘’呢。”程灵素嫣然一笑,道:“你总有法儿讨我欢喜。”胡斐心中微微一动,觉得她相貌虽然不美,但这么一言一笑,却自有一股妩媚的风致。 他正想询问钟兆文酒醉之事,程灵素道:“你的钟二哥喝醉了酒,不碍事,到天明便醒了。现下我要去瞧几个人,你同不同我去?”胡斐觉得这位小姑娘行事处处十分奇怪,这半夜三更去探访别人,必有深意,便说道:“我自然去。”程灵素道:“你陪我去,咱们可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今晚不许跟人说话……”胡斐道:“好,我扮哑子便是。” 程灵素笑道:“那倒不用,跟我说话当然可以。第二,不能跟人动武,放暗器点穴,一概禁止。第三,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胡斐点头答应,心想:“原来她带我去见毒手药王。她叫我不能离开她身边三步,自是怕我中毒受害了。”当下甚是振奋,道:“咱们这便去么?”程灵素道:“得带些东西。”走进自己房内,约过了一盏茶时分,挑了两只竹箩出来,箩上用盖盖着,不知里面放着些什么。 胡斐道:“我来挑!”将扁担接了过来,一放上肩头,几有一百七八十斤。两只竹箩轻重悬殊,一只甚重,一只却是极轻,挑来颇不方便。只见钟兆文兀自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经过他身旁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两人出了茅舍,程灵素将门带上,在前引路。胡斐道:“灵姑娘,我问你一件事,成不成?”程灵素道:“成啊,我只怕我答不出来。”胡斐道:“你若答不出,天下就没第二个人答得出了。我那钟二哥滴水没有入口,怎地会醉成这个模样?”程灵素轻声一笑,道:“就只因他滴水不肯入口,自己才吃了亏。” 胡斐道:“这个我就不懂了。钟二哥是老江湖,鄂北鬼见愁钟氏三雄,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声。但我却是个见识浅陋之人,哪知道他处处小心,反而……”说到这里,住口不说了。程灵素道:“你说好了!他处处小心,反而着了我的道儿,是不是?处处小心提防便有用了吗?只有像你这般,才会太平无事。”胡斐道:“我怎么啊?”程灵素笑道:“我叫你挑粪便挑粪,叫你吃饭便吃饭。这般听话,人家怎能忍心害你?”胡斐笑道:“原来做人要听话。可是你害人的法儿也太巧妙了些,我到现在还是摸不着头脑。” 程灵素道:“好,我教你一个乖。厅上有一盆小小的白花,你瞧见了么?”胡斐当时没有留意,这时一加回想,果然记得饭桌旁一张半桌上放着一盆小朵儿的白花。程灵素道:“这盆花叫做醍醐香,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和饮了烈酒一般无异。我在你喝的汤里、茶里都放了解药。谁教他不喝啊?” 胡斐恍然大悟,心中对这位姑娘大起敬畏之心,暗道自来只听说有人在饮食之中下毒,哪知她下毒的方法却高明得多,对方不吃不喝反而会中毒。程灵素道:“待会回去我便给他解药,你不用担心。” 胡斐心中一动:“这位姑娘既然擅用药物,说不定能治苗大侠的伤目,那便不须去求什么毒手药王了。”于是问道:“灵姑娘,你知道解治断肠草毒之法吗?”程灵素答道:“难说。”胡斐听她说了这两个字,便没下文,不便就提医治之请,只见她脚步轻盈,在前不疾不徐地走着,虽不是施展轻功,但没过多少时光,已走了六七里路,瞧方向是走向正东,不是去药王庄的道路,忽然又想到一事,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适才我和钟二哥去药王庄,你说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故意叫我绕道多走了二十里路。这其中的用意,我一直没能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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