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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挪移乾坤(1)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愤怒再也不可抑制,暗想:“原来义父这一切不幸遭遇,全是成昆这老贼在暗中安排。”只听圆真得意洋洋的又道:“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我的姓名,想要逼我出来,哈哈,我那会挺身而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自是尽数算在明教的帐上。外敌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魔教教主之争,你们内闹不休,正好一一堕在我的计中。谢逊没杀了宋远桥,虽是憾事,但他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五盘山上伤毙各家各派的好手不计其数,连白眉教的坛主也害了多人……好徒儿啊好徒儿……哈哈哈哈!”

  他狂笑声中,张无忌只觉耳中嗡的一声猛响,突然晕了过去,但片刻之间,立时又即醒转。他一生受了无数欺凌屈辱,都能淡然罝之,但想义父如此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竟在成昆的阴谋毒计之下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盲了双目孤零零在荒岛上等死,这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他胸中怒气一冲,布满周身的九阳真气更加鼓荡疾走,真气呼出不能外泄,那乾坤一气袋渐渐胀起来,但杨逍等均在凝神倾听圆真的说话,谁也没留神这布袋已起了变化。只听圆真说道:“杨逍、周颠、韦一笑,你们再没什么话说了么?”杨逍叹了口气,道:“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圆真大师,你能饶我女儿一命么?她母亲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出身名门正派,并未属我明教。”圆真道:“斩草除根,养虎贻患。”说着又走前一步,伸出手掌,缓缓往杨逍头顶拍去。

  张无忌在布袋中听得事态紧迫,顾不得全身有如火焚,纵身一跃,挡在圆真面前,左掌反手一撩,隔着布袋,将圆真的一掌架了开去。圆真被韦一笑打了一招“寒冰绵掌”后,本已身受重伤,这时勉能恢复行动,究竟元气未复,被张无忌这么一架,身子一晃,退了一步,喝道:“好小子!你……你……”

  张无忌口干舌燥,全身真气越走越快。圆真一定神,上前一掌向布袋上拍去,这一掌没拍到张无忌身子,被鼓起的布袋一弹,竟是退了一步。他大吃一惊,不明所以,那想到这布袋中的少年竟是身负九阳神功之人。这时张无忌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到即将爆裂,倘若乾坤一气袋先行炸破,他便能全身脱困,否则驾御不了自己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肌肤寸裂,焚为焦炭。

  圆真见布袋古怪,当下踏上两步,又是一掌击去,这一次他又退了一步,但那布袋却被他一掌推倒,像个大皮球般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张无忌人在袋中,立足不定,摇摇晃晃的便如大风浪中的一艘小舟,胸中气闷,便不如将体内真气呼出。可是那布袋中这时也已胀足,要呼出一口气,竟是越来越难。圆真发出三拳,踢出两脚,都被袋中真气反弹出来,张无忌在袋中浑然不觉。圆真这几下幸好只碰在袋上,要是真的击中张无忌身子,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溢,圆真手足非要受伤不可。

  杨逍、彭莹玉、说不得等见了这等奇景,也都惊得呆了。这乾坤一气袋是说不得所有之物,他自己却也想不出如何会鼓胀成球,更想不通张无忌在这布球中是死是活。只见圆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一刀向布袋上刺去,那布袋遇到尖刀时只是凹陷一下,却不穿破。要知这布袋的质料奇妙,非丝非革,乃是天地间的一件宝物,圆真这柄匕首,又非宝刀,连刺数刀,却那里奈何得了它?

  圆真见掌击刀刺都是无效,心想:“跟这小子纠缠什么?”飞起一脚踢出,那大布袋骨溜溜的从厅门中直滚出去。

  这时那布袋已膨胀成为一个大圆球,在厅门上一撞,立即弹回,疾向圆真冲去。圆真见势道来得猛烈,双掌竖起,将那大球推开。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布片纷飞,这只乾坤一气袋已被张无忌的九阳真气胀破,炸成了碎片。圆真、杨逍、周颠等人身前都被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一冲,只见张无忌稳稳的站在当地,衣衫破烂,脸露迷茫之色,似对适才的变故大为不满。

  原来就在这顷刻之间,他的九阳神功已然大功告成,龙虎相会,天地交泰。要知大布袋内真气充沛,等于是数十位高手同时各出真力,按摩挤逼他周身数百处穴道,这等机缘,自来无人遇到过,而这宝袋一碎,此后也再无人有此巧遇。内内外外的真气激荡,他身中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这时只觉全身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

  圆真是老奸巨猾、极工心计之辈,眼见张无忌神色不定,正是有机可乘,自己重伤之下,若不抓住良机,只要被对方占了先手,那就危乎殆哉,当即抢上一步,右手食指伸出,直点他胸口“膻中穴”。张无忌挥掌一挡,这时他神功初成,招数却是平平,前时谢逊和父母所教的武功也尚未融会贯通,如何能和圆真这种绝顶高手相抗?只一招之间,他手腕上“阳池穴”已被圆真的一阴指点中,登时机伶伶的打个冷战,退后了一步。可是他体内充沛欲溢的真气,便也在这瞬息间传到了圆真指上。这两种力道一阴一阳,恰好互克,但张无忌的内力来自九阳神功,远为浑厚。圆真手指一热,全身功劲如欲散去,再加重伤之余,平时功力已剩不了一成,知道眼前情势不利,一惊之下,转身便走。

  张无忌怒骂:“成昆,你这大恶贼,留下命来!”拔足追出了厅门,只见圆真背影一晃,已进了一扇侧门。张无忌气愤填膺,发足急追,这一发劲,砰的一响,额头在门框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原来他自己尚不知神功练成之后,一举手一提足全比平时多了十余倍劲力,一大步跨将出去,失了主宰,竟尔撞上门框。他一摸额头。只觉隐隐有些疼痛,心想:“怎地这等邪门,这一步跨得这么远?”忙从侧门中进去,见是一座小厅。他一心一意要和义父复仇,也顾不得圆真是否会在暗中伺伏袭击,穿过厅堂,便追了下去。

  厅后是一个院子,昏夜中暗香浮动,院子中的花卉送出异香,但见西厢房的窗子中透出火灯之光,张无忌纵身而前,推开房门,眼见灰影一闪,圆真掀开一张绣帷,奔了进去。张无忌跟着掀帷而入,那圆真却已不知去向,他凝神一看,不由得暗暗惊奇,原来置身所在竟似是一间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靠窗边是一张梳妆台,台上红烛高烧,照耀这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比之朱九真家中,更有过之。另一边是一张牙床,床上罗帐低垂,床前还放着一对女子的粉红绣鞋,显然是有人睡在床中。这闺房只有一扇进门,窗户紧闭,他明明见到圆真刚才走进房来,怎地一剎那间变得无影无踪,竟难道是有隐身法不成?又难道他不顾出家人的身份,居然躲上妇女的床中?

  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揭开罗帐搜敌,忽听得步声细碎,有人走来,张无忌身子一闪,躲在西壁的一块挂毡之后,一个女子轻轻咳嗽,有两个人进了房中。张无忌在挂毡后向外张望,只见两个都是少女,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淡黄绸衫,不住的咳嗽,左手扶在另一个少女肩上。那少女年纪更小,只是十四五岁,穿着青衣布衫,是个小鬟,说道:“小姐你息一息,不要生气着急!”

  那小姐一阵剧烈咳嗽,反手便是一记巴掌,出手甚重,打在那小鬟脸上。那小鬟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可是那小姐一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她一倒退,小姐身子一晃,转过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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