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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初演神功(2)


  张无忌听了这几句话,心中登时凉了,原来这村女闭着眼睛听自己说话,却仍是把他幻想作她心目中的情郎。那村女只觉得他的身子一颤,睁开眼来,脸上的神色非常奇,又是气愤,又是失望,但也不免带着几分歉仄和柔情。她定了定神,说道:“阿牛哥哥,你愿娶我为妻,我很感激,像我这般丑陋的女子,你居然不加嫌弃。可是早在几年之前,我的心早就属于旁人的了。那时候他尚且不睬我,这时见我如此,更加眼角也不瞧我一眼。这个狠心短命的小鬼啊……”

  她虽骂那人为“狠心短命的小鬼”,可是骂声之中,仍是充满着不胜眷恋低徊之情。张无忌听在耳中,心下酸溜溜的满不是味儿。武青婴冷冷的道:“他也肯娶你为妻了,情话也说完啦,可以起来了吧?”那村女慢慢站起身来,对张无忌道:“阿牛哥,我快死了。就是不死,我也决不能嫁你。但是我很喜欢听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你别恼我,有空的时候,便想我一会儿。”她的话说得很是温柔,很是甜蜜,张无忌忍不住心下一酸。

  只听得班淑娴嘶着嗓子说道:“我们已如你所愿,让你跟这人见面一次。你也当言而有信,将那人的下落说了出来。”那村女道:“好!我知道那人曾经藏在他的家里。”说着伸手向武烈一指。武烈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瞎说八道!”卫璧道:“我们要问你,你杀我朱九真表妹,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张无忌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道:“杀了朱……朱九真姑娘?”卫璧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道:“你也知道朱九真姑娘?”张无忌道:“雪岭双姝大名鼎鼎,谁没听见过?”武青婴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大声道:“喂,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村女道:“指使我来杀朱九真的,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妇,峨嵋派的灭绝师太。”武烈大喝一声:“你妄想挑拨离间,又有何用?”呼的一声,便向那村女拍去。他这一喝威风凛凛,掌随喝声而出,便只一掌,激得地上雪花飞舞。那村女不敢强挡,身形一闪,避过了他这一掌,身法奇幻之极,不知她脚下如何跨步。

  张无忌心下一片混乱:“她原来当真是武林中人。她去杀了朱姑娘,那自是为了我。我说受了朱姑娘的骗,被她所养的恶犬咬得遍体鳞伤,我可没要她去杀人啊。我只道她因为相貌变丑,家事变故,以致脾气古怪,那知竟是动不动便杀人。”只见卫璧和武青婴各持长剑分从左右夹击,剑气掌风之中,夹着地下激起的一片雪花。张无忌凝神观战,只见那村女东一闪西一窜,尽量避开武烈雄浑的掌力,但对武青婴和卫璧的剑招似乎不在意下,突然间纤腰一扭转到了武青婴的身侧,拍的一声,打了她一记耳光,左手探处,已抢过了她的长剑,武烈和卫璧大惊,双双来救。

  那村女长剑颤动,叫声:“着!”竟是硬生生在武青婴的脸上划了一条血痕,想是武青婴一再讥笑貌丑,因而冒奇险,不理武烈和卫璧从两侧进攻,强使武青婴的俏脸受伤。

  武青婴一声惊呼,向后便倒,其实她受伤不重,但她爱惜容貌,只觉脸上刺痛,便已心惊胆战。武烈左手一掌向那村女按去,那村女斜身闪避,叮当一响,手中长剑和卫璧的长剑相交。张无忌没看清她手腕如何奇奇怪怪的一转,卫璧已然长剑脱手,飞向天空。但就此时,武烈右手食指颤动,已点中了她左腿外侧的伏兔风市两穴。武烈这两下点穴,正是家传的一阳指法,虽然他远远不及上当年的一灯大师甚而祖上武三通的造诣,但指力究是非同小可。

  那村女轻哼一声,立足不定,倒在张无忌身上。那风市穴属于足少阳胆经,伏兔穴属于足阳胃经,一经一阳指的指力透入,那村女但觉全身暖洋洋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便是想抬一根手指,也是宛似有千斤之力缚着,只是身上却不觉丝毫痛苦。须知那武烈虽非正人端士,但这一阳指的武学,却是极为正大光明,被点中了的人只是失却抗拒之力,不受任何苦楚。

  武青婴拾起卫璧的长剑,恨恨的道:“丑ㄚ头,我却不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只斩断你两手两腿,让你在这里喂狼。”一剑正要向那村女右臂砍下,武烈道:“且慢!”伸手在女儿手腕上一带,将她这一剑引开了,对那村女道:“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来,那便给你一个痛快的。否则的话,哼哼!我瞧你断了四肢,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也不大好受吧。”

  那村女年纪轻轻,却是极具胆色,微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实在无法再瞒了。武青婴姑娘要嫁给一个男子,另外一个美貌姑娘也要嫁这人,两女不相下,那个美貌姑娘便指使我去杀了朱九真。这件事我本要严守秘密……”她还待说下去,武青婴已气得花容失色,手腕向前直送,一剑便往那村女心窝中刺去。

  那村女鉴貌辨色,已将武青婴和卫璧、朱九真三人之间的尴尬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她如此激怒武青婴,正是要她爽爽快快的将自己刺死,但见青光一闪,长剑已到心口,突然间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飞来,无声无息的在那剑上一撞,武青婴虎口震裂,呼的一声响,那剑直飞出去,这股力道大得异乎寻常,长剑竟是飞出二十余丈之外,方才落地。黑暗中谁也没看见武青婴的兵刃如何脱手,但这剑以如此劲道飞了出去,便是要她自己用力投掷,也决计无法做到,看来那村女暗中已到了强援。

  六个人一惊之下,各自退了几步,回头察看。这一带地势开阔,并无山石丛林可以藏身,一眼望出去,半个人影也无,六人面面相觑,都是惊疑不定。武烈低声道:“青儿,怎么啦?”武青婴道:“似乎是什么极厉害的暗器,将我的剑儿震飞了。”武烈游目四顾,确是不见有人,哼了一声道:“便是她弄鬼。”心中暗暗奇怪:“她明明已中了一阳指力,怎地尚能使力震飞青儿的长剑?这ㄚ头的武功当真邪门。”踏步上前,一掌往那村女左肩拍去,这一掌运劲雄猛,要拍碎她的肩骨,使她武功全失,再由女儿来称心摆弄于她。

  掌心离她肩头约有七八寸,眼看她便要肩头粉碎,蓦地里那村女左掌翻将上来,双掌相交,武烈胸口一热,但觉对方的掌力犹似狂风怒潮,竟非人力所为,“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已然飞起,砰的一响,摔出三丈以外。总算他武功深厚,背脊一着地立即跃起,但胸腹间热血翻涌,头晕眼花,身子刚站直,待欲调匀气息,晃了一晃,终于又俯身跌倒。卫璧和武青婴大惊,急忙抢上扶起。忽听得何太冲道:“让他多躺一会!”武青婴回过头来,怒道:“你说什么!”心想:“爹爹受了敌人暗算,你却乘火打劫,反来讥嘲。”

  何太冲道:“你血气翻涌,静卧从容。”卫璧登时省悟,道:“是!”轻轻将师父放回地下。何太冲和班淑娴夫妇对望一眼,心下大是诧异,他们都和那村女动过手,觉得她招术精妙,果有过人之处,然以年龄所限,内力未臻上乘,可是适才和武烈对这一掌,明明是以世所罕有的内力将他震倒,实是令人大惑不解。

  他们感到奇怪,那村女心中更是诧异万分。她被武烈的一阳指点倒后,倒在张无忌怀中,动弹不得,眼看武青婴挥剑刺来,却不知突然从那里飞来一物,将她长剑震脱,跟着自己小腿上足三里和阳陵泉两处穴道中,突有一股火炭一般的热气透入,在伏兔和风市两穴上一冲。登时将被点的穴道解开了。她身一震,低头看时,只见张无忌双手握住自己两脚足踝,那热气源源不绝的从悬钟穴中涌入体内。这当儿变化快极,未及细想,武烈的一掌已拍了下来。她随手抵御,原来拚着手腕折断,胜于肩头被他拍得粉碎,那知双掌相交之下,武烈竟给自己一掌挥出数丈之外。她一怔之下,心道:“难道这丑八怪、乡巴佬,竟是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

  何太冲心存忌惮,不愿再和她比拚掌力,拔剑出鞘,说道:“我领教领教姑娘的剑法。”那村女笑道:“我没剑啊!”何太冲左足一挑,勾起武青婴掉在地下的长剑,柄前刃后,平平的向那村女当胸前飞去。那村女伸手一抄,接在手里。何太冲是一派掌门,不肯占小辈的便宜,说道:“你进招吧,我让你三招再还手!”那村女一剑刺出,径取中宫。何太冲怒哼一声,低声道:“小辈无礼!”举剑一封。

  却听得喀喇一响,双剑一齐震断,何太冲脸色大变,身形晃处,已自退开半丈。那村女暗叫:“可惜,可惜!”原来张无忌将九阳神功传到体内,但她不会发挥神功的威力,结果双剑齐断,若能运力攻敌,那么断的将只何太冲的兵刃,她手中长剑却可完好无恙。

  班淑娴大奇,低声道:“怎么啦?”何太冲手臂兀自酸麻,苦笑道:“邪门!”班淑娴拔出长剑,寒着脸道:“我再领教。”那村女双手一摊,意示无剑可用。班淑娴指着掉在二十余丈之外卫璧的那把长剑,道:“去捡来用啊!”那村女知道只要一离开张无忌之手,自己那里还有这般厉害的功力,不敢去拾长剑,只得扬一扬手中半截断剑,笑道:“就是这把断剑,也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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