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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赌赛定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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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心想这几人现下已不是郭靖和自己的对手,那两个夜行人轻身功夫也只平常,不足为患,四下一望,不见再有旁人,低声道:“以老顽童的功夫,这几个东西那里奈何得了他?瞧这情势,西毒欧阳锋必定窥视在旁。”正拟设法探个明白,只听彭连虎喝道:“贼厮鸟,再不出来,老子要用烟来熏了。”洞中一人沉着声音道:“有什么臭本事,尽数抖出来吧。” 郭靖一听这声音,正是大师父飞天蝙蝠柯镇恶,他师徒情深,那里还理会欧阳锋是否在旁,大声叫道:“师父,徒儿郭靖来啦!”人随声至,手起掌落,已抓住侯通海的后心,甩了出去。 这一出手,洞外众人一阵大乱。沙通天与彭连虎并肩攻上,梁子翁绕到郭靖身后,欲施偷袭。柯镇恶在洞中听得明白,飕的一声,一枚毒菱往他背心打去。这一下来势奇速,梁子翁急忙低头,那毒菱从他顶心掠过,割断了他头上髻子的几络头发。梁子翁大惊,知道柯镇恶的暗器喂有剧毒,当日彭连虎就险些丧生于他毒菱之下,急忙跃在一旁,伸手一摸头顶,幸未擦破头皮,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透骨针,从洞左悄悄绕近,要想往洞中还敬一枚,手刚伸出,突然手腕上一麻,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铮的一声,透骨钉跌在地下,但听着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快跪下,又要吃棒儿啦!” 梁子翁一回头,只见黄蓉手持竹棒,笑吟吟的站着,不觉又惊又喜:“洪七公的竹棒原来落入了她的手里。”左手一扬击她肩头,右手径夺竹棒。黄蓉身子一闪,避开他左手一掌,却不移动竹棒,让他握住了棒端。梁子翁大喜,顺手一夺,心想这小姑娘若不放手,定是连人带棒一齐被拖了过来,这一夺不打紧,那竹棒果然是顺势过来,忽地一抖,已滑脱了他的手掌。这时棒端已进入他守御的圈子以内,他双手反在棒端之外,急忙回手夺棒,那里还来得及,眼前青影一闪,夹头夹脑被竹棒猛击一记。总算他武功上有独到造诣,危急中身子倒地,滚开丈余,跃起身来,怔怔的望着黄蓉。 黄蓉笑道:“你知道这棒法叫什么名字?你既给我打了一记,你变成什么啦?”梁子翁当年吃过这“打狗棒法”的苦头,曾被洪七公戏弄得死去活来,虽然事隔多年,仍是心有余悸,眼见沙彭二人不住倒退,只剩下了招架之功,一声呼哨,转身便逃。郭靖左肘一撞,把沙通天撞得又倒退三步,左手随势横扫。彭连虎见掌风凌厉,不敢硬接,急忙避让,郭靖右手勾转,已抓住他的手腕。彭连虎身子本来矮小,被他向上一提,双足凌空,眼见郭靖左手握拳,就要如铁椎般当胸击来,这一下那里经受得起,急忙叫道:“今儿是八月初几?” 郭靖一怔,道:“什么?”彭连虎又道:“你顾不顾信义?男子汉大丈夫说了话算不算数?”郭靖再问:“什么?”右手仍将他身子提着。彭连虎道:“咱们约定八月十五在嘉兴烟雨楼比武决胜,此处地非嘉兴,时非中秋,你怎能伤我性命?”郭靖一想不错,正欲放他走路,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你们把我周伯通周大哥怎么了?”彭连虎道:“他与灵智上人赌赛谁先动弹谁输,关我甚事?”郭靖向地下坐着的两人望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当下高声叫道:“大师父,您老人家安好吧?”柯镇恶在洞中“哼”了一声。郭靖怕放手时彭连虎突然出手踢己前胸,右手向外一挥,将他掷出数尺,叫道:“去吧!” 彭连虎借势一跃,落在地下,只见沙通天与梁子翁早已远远逃走,心中暗骂他们不够朋友,向郭靖抱拳说道:“七日之后,烟雨楼头再决胜负。”转身施展轻功,疾驰而去。 黄蓉走到周伯通与灵智上人身旁,只见两人各自睁着眼睛,互相瞪视,真是连眼皮也不眨一眨。黄蓉一看这情势,再回头想那夜行人的说话,已知这是彭连虎的奸计,必是他们忌惮老顽童武功了得,出言激他,让灵智上人与他赌赛谁先动弹谁输。灵智上人的武功本来与他相去何止倍蓰,但用这法儿却可将他稳稳绊住,旁人就可分手去对付柯镇恶了。老顽童一来喜欢有人陪他游嬉,二来又无机心,果然着了道儿,旁边虽然打得天翻地覆,他却坐得稳如泰山,连小指头儿也不敢动一动,一心要赢灵智上人。 黄蓉叫道:“老顽童,我来啦!”周伯通耳中听见,只怕输了赌赛,却不答应。黄蓉道:“你们俩这样对耗下去,再坐一个时辰,也未必分得出胜负,那有什么劲儿?这样吧,我来做个见证。我同时在你们笑腰穴上呵痒,双手轻重一模一样,谁先笑出声来,谁就输了。”周伯通正坐得不耐烦,听黄蓉这么说,大合心意,但仍是不敢示意赞成。黄蓉更不打话,站在二人中间,伸直双臂,同时往两人笑腰穴上点去。她知周伯通内功远胜藏僧,所以并未使诈,双手劲力果真不分轻重,但说也奇怪,周伯通固然并未动弹,那灵智上人竟也茫若不觉,毫不理会。 黄蓉暗暗称奇,心想:“这和尚的闭穴功夫当真了得,若是有人如此相呵,我早已大笑不止了。”当下双手加劲。 周伯通潜引内力,与黄蓉点来的指力相抗,只是那笑腰穴位于肋骨末端,肌肉柔软,最难运劲,若是挺腰反击,借力卸力,又怕是动身子,输了赌赛,但觉黄蓉的指力愈来愈强,只得拚命忍耐,忍到后来,再也支持不住,肋下肌肉一缩一放,将黄蓉的手指弹了开去,一跃而起,呵呵大笑,说道:“胖和尚,真有你的,老顽童算是服了你啦!” 黄蓉见他认输,心中好生后悔:“早知如此,我该作个手脚,在胖和尚身上多加些劲。”站直身子向灵智上人道:“你既赢了,姑奶奶也不要你性命啦,快走快走!”那知灵智上人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黄蓉伸手在他肩头一推,喝道:“谁来瞧你这副蠢相,作死么?”她这轻轻一推,灵智上人一个胖大的身体竟应手而倒,跌在地下,身子却仍作着盘膝而坐的姿态,竟似一尊泥塑木雕的佛像。 这一来三人都吃一惊,黄蓉心道:“难道他用劲闭穴,功夫不到,竟把自己闭死了?”伸手一探他鼻息,好端端却在呼吸,一转念,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向周伯通道:“老顽童,你上了人家的当还不知道,真是蠢材!”周伯通圆睁双眼,气鼓鼓的道:“什么?”黄蓉笑道:“你先解开他的穴道再说。”周伯通一楞,俯身在灵智上人身上摸了几摸,拍了几拍,发觉他周身八处大穴都已被人闭住,跳起身来,大叫:“不算,不算。”黄蓉道:“什么不算。”周伯通道:“他同党待他坐好后点了他的穴道,这胖和尚自然不会动弹,咱们再耗三天三夜,他也决不会输。”转头向弓身躺在地下的灵智上人叫道:“来来来,咱们再比过。” 郭靖见周伯通精神奕奕,并未受伤,心中记挂着师父,不再听他胡说八道,径自钻进山洞中去看柯镇恶。周伯通弯腰替灵智上人解开了穴道,不住口的道:“来,再比,再比!”黄蓉冷冷的道:“我师父呢?你把他老人家丢到那里去了?”周伯通一呆,叫声:“啊也!”转身就往山洞奔去。这一下去势极猛,险险与从洞中出来的郭靖撞个满怀。 郭靖把柯镇恶从洞中扶出,见师父白布缠头,身穿白衣,不禁呆了,问道:“师父,您家里有丧事么?二师父他们那里去啦?”柯镇恶抬头向天,并未回答,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扑簌簌流下。郭靖愈是惊疑,不敢再问,忽见周伯通从山洞中又扶出一人,只见他左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右手拿着半只白鸡,口里咬着一条鸡腿,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靖蓉二人大喜,齐声叫道:“师父!”柯镇恶脸上突现煞气,举起铁杖,猛向黄蓉后脑击下。 这一杖出手又快又狠,竟是“伏魔杖法”中的毒招,乃是柯镇恶当年在蒙古大漠中苦练而成,专门用以对付失却了目力的梅超风,叫她虽闻杖上风声,却已趋避不及。黄蓉乍见洪七公,又惊又喜,全未提防背后突然有人偷袭。眼见这一杖要打得她头破骨碎,郭靖情急,左掌一带,把铁杖拨在一边,右手疾伸,已抓住杖头,只是他心慌意乱,用力过猛,又未想到自己此时功力大进,左掌这一带用的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手法,柯镇恶如何抵受得住?被他一带一抓,只觉一股极大力量逼来,势不可挡,铁杖撒手,一交俯跌在地。 郭靖大惊,急忙俯身扶起,连叫:“师父!”只见他鼻子青肿,撞落了两颗门牙。柯镇恶呸的一声,把两颗牙齿和血吐在手掌之中,冷冷的道:“给你!”郭靖一呆,双膝跪在地,说道:“弟子该死,求师父重重责打。”柯镇恶仍是伸出了手掌,说道:“给你!”郭靖哭道:“师父……”语音哽咽,不知如何是好。周伯通笑道:“自来只见师父打徒弟,今日却见徒弟打师父,好看啊好看!”他出言无忌,却更增柯镇恶的怒火,说道:“好啊,常言道:打落牙齿和血吞。我给你作甚?”伸手将两颗牙齿抛入口中,仰头一咽,吞进了肚中。周伯通拍手大笑,高声叫好。黄蓉知道情势险恶之极,却又不知柯镇恶何以要取自己性命,心中暗暗惊疑,慢慢靠在洪七公身畔,拉住了他的手。 郭靖磕头道:“弟子万死也不敢冒犯师父,一时胡涂失手,只求师父痛加责打,以免弟子罪孽。”柯镇恶道:“师父长,师父短,谁是你师父?你有了桃花岛主做岳父,还要师父作甚?江南七怪这点微末道行,那里配做你郭大爷的师父?”郭靖听他愈说愈厉害,只是磕头。 洪七公在旁瞧得忍不住了,插口说道:“柯大侠,师徒过招,一个失手也是稀松平常之事。适才靖儿带你这一招是我所授,算是老叫化的不是,这厢跟你陪礼了。”说着作了一揖。周伯通听洪七公如此说,心想我何不也说上几句,凑凑热闹,于是说道:“柯大侠,师徒过招,一个失手也是稀松平常之事,适才郭靖兄弟抓你铁杖这一招,是我所授,算是老顽童的不是,这厢跟你陪礼了。”说着也是一揖。 他这番依样葫芦的说话原意是凑凑热闹,但柯镇恶正当怒火头上,听来却似有意讥刺,连洪七公一片好心,也被他当作了歹意,当下大声说道:“你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自恃武艺盖世,就可横行天下了,我瞧多行不义,必无善果。”周伯通奇道:“咦,南帝又犯着你什么了,连他也骂在里头?”黄蓉在一旁听着,知道愈说下去局面愈僵,有这老顽童在这里纠缠不清,终是难以平柯镇恶的怒火,接口说道:“老顽童,‘鸳鸯织就欲双飞’找你来啦,你还不快去见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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