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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古剎恶战(1)


  众人回头一看,见数十人都是穿着金兵装束的劲卒。丘处机本来还敬重江南七怪的武功,只道他们被焦木和尚一时欺蒙,所以在比试之际始终未下杀手,这时见金兵上来,心头怒极,纵声长笑道:“焦木和尚,江南七怪,你们就是再搬三千金寇来,道爷又有何惧。”韩宝驹道:“谁搬金兵来着?”

  那些金兵正是完颜烈的侍从,他们见王爷出外久久不归,大家不放心,一路寻来,听说醉仙楼上有人正在凶杀恶斗,所以疾忙赶上,见完颜烈好端端的坐着饮酒,忙上前见礼。

  正在这时,酒保已将豹肉煮熟,分切成九盘,除了焦木和尚外,在每人桌上放了一盆。完颜烈站起身来,向柯镇恶一拱手道:“多谢柯大哥厚赐。”丘处机“哼”了一声道:“好啊,好啊!贫道这时恕不奉陪了!”手托铜缸,大踏步的走向梯口。

  柯镇恶站起身来,叫道:“丘道长,您可别误会。”丘处机边走边说道:“我误会?你们是英雄好汉,干么要约金兵助拳?”柯镇恶道:“咱们可没有约。”丘处机道:“我又不是瞎子!”柯镇恶眼睛盲了,生平最忌别人讥讽他这缺陷,铁杖一摆,抢上前来,喝道:“瞎子便怎样?”丘处机更不打话,左手一抬,拍的一掌,打在一名金兵的天灵盖上,那兵哼也没哼一声,登时脑浆迸裂而死。丘处机道:“这便是榜样!”他袍袖一拂,径自下楼。

  众金兵见打死了同伴,一阵大乱,早有数人挺矛向丘处机后心掷下,他头也不回,就像背后生着眼睛,伸手一一拨落。众金兵正要冲下,完颜烈疾忙喝住,转身对柯镇恶道:“这恶道无法无天,各位请过来共饮一杯,商议对付他之策,如何?”柯镇恶万料不到他是金人,这时知他是金兵头脑,那里还肯理睬,喝道:“滚开!”完颜烈愕然道:“什么?”韩宝驹道:“咱大哥叫你滚开!”右肩一耸,正撞在他左胯之上。完颜烈一个跄踉,退开数步,江南七怪和焦木和尚一拥下楼。妙手书生朱聪走在最后,经过完颜烈身旁时伸扇又在他肩头一拍,笑道:“你拐带的女人卖掉了么?卖给我怎样?哈哈,哈哈!”说着急步下楼。

  完颜烈顺手往怀里一摸,他带出来的几锭黄金果然又都不翼而飞。他心想这几个人个个武艺惊人,自己和这数十名随从决非他们对手,万一他们发现包氏娘子竟在自己这里,实是天大祸事,越想越怕,也不再和包惜弱购买衣衫,径行赶回客店,带同包惜弱和众侍从,连夜向北,回金国的都城燕京(即今日的北京)而去。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江南七怪随着焦木禅师到嘉兴西郊的法华寺来,在静室中坐下,小沙弥泡上香茶后退了出去。焦木禅师叹了口气道:“这误会越结越深啦!”韩小莹道:“禅师,他说两个女人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木道:“我有一位师兄,在杭州光孝寺作主持。”柯镇恶道:“那是枯木禅师了?”焦木道:“不错,前日他写了一封信,命两个汉子送来,说有恶人和他们为难,要我留他们在寺里避一避。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有师兄的信,我自然收留。那知他们来了只不过一天,那长春子就找上门来了。硬说有两个女子从杭州光孝寺来,躲在我这里,我实在是莫名其妙。”全金发道:“我瞧他刚才神气,必定还会再来生事,咱们不可不防。”柯镇恶道:“正是!”八人当下商议对付丘处机之策。

  原来那日丘处机杀了奸细王道乾,在牛家村结识了郭啸天,杨铁心两人,又将前来追捕的金兵和衙役杀得一个不剩,心里很是畅快,赶到杭州后,连日在西湖各处漫游,赏玩雪景。这日走过清河坊前,忽见数十名官兵在街上狼狈经过,甩盔曳甲,折弓断枪,显见是吃了败战逃回来的。丘处机心里奇怪,暗想:“这时并未和金国开仗,又未听说附近有盗贼作乱,不知官兵是那里吃了这亏?”一问街上百姓,大家也都茫然不知。

  他好奇心起,远远跟着官兵,见他们走进了威果第六指挥所之内。到了夜间,他悄悄摸进指挥所内,抓了一名官兵出来,拖到旁边小巷中喝问。

  那官兵正睡得糊里胡涂,突然一把宝剑架在颈上,那敢有丝毫迟疑,当下把牛家村捉拿郭、杨二人的事照实说了。丘处机不迭的叫苦,只听那兵士说,郭啸天已当场格毙,杨铁心身受重伤,不知下落,多半也是不活的了。丘处机愈想愈怒,但想那小兵奉命差遣,实是身不由己,当下也不拿他出气,只问:“你们上官是谁?”那小兵道:“指挥大人他……他……姓段……名叫段天德。”丘处机放了小兵,摸到指挥所内去找那段天德,却是遍寻不获。

  次日一早,指挥所前的竿子上高高挂出一颗首级,号令示众。丘处机一看,赫然是他新交朋友郭啸天的头颅,这一下几乎气破了胸膛,自己对自己道:“丘处机,丘处机,这两位朋友好意请你饮酒,你却累得他们家破人亡,你不替他们报仇雪恨,还称得上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到愤恨之处,反手一掌,只把指挥所前的旗杆石打得石屑粉飞。

  好容易守到了半夜,他爬上长竿,把郭啸天的首级取了下来,迈开大步,奔到西湖边上,用剑挖了一坑,把那首级埋在里面,拜了几拜,不禁洒下几点英雄之泪,默默祝祷:“贫道当日答允传授两位后裔的武艺,贫道言出必践,如不将你们的后人调教为英雄人物,我他日再无面目在黄泉之下和两位相见。”他心中计算已定,首先要找到那段天德,将他杀了替郭杨两人报仇,然后救出两人的妻子,将她们安顿在妥善之所,天可怜见生下两个遗腹子来,好给两个铁铮铮的好汉留下后代。

  他连续两晚闯进威果第六指挥所去找指挥使段天德,却都未能找到,想来此人贪安逸,不守军纪,不在营房中与士卒同甘同苦。第三日辰牌时分,丘处机径到指挥所辕门之外,喝道:“段天德在那里,快给我滚出来!”

  段天德为了郭啸天的首级被窃,正在营房中审讯郭啸天的妻子李萍,要她招认出来丈夫有什么大胆不法的朋友。那时营外官兵已与丘处机交上了手,段天德从窗口一张,只见一个道士威风凛凛的提着两名军士,横扫直劈,只打得众兵丁叫苦连天。指挥所里军佐一迭连声的喝叫:“放箭!”但那里挡得住这个恶道。段天德大怒,提起腰刀,直抢出去,喝道:“造反了吗?”一刀往丘处机腰里横扫过去。丘处机见是一名军官,将手中军士一抛,不闪不架,左手一探,已抢前抓住了段天德的手腕,喝道:“段天德那狗贼在那里?”

  段天德手上剧痛,全身酸麻,他生性机伶,忙道:“道爷要找段大人么?他……他在西湖船里饮酒,过午后就回所来啦!”丘处机信以为真,把手一放,段天德向两名军士道:“你们快带领这位道爷,到湖边找段大人去。”那两名军士尚未领悟,段天德喝道:“快去,快去,莫惹道爷生气。”两名军士这才会意,转身走出,丘处机跟了出去。

  段天德那里还敢停留,疾忙带了几名军士,押了李萍,急奔雄节第八指挥所而来,那指挥使和他是酒肉至交。两人说不上几句话,雄节第八指挥所的指挥使正要点兵去捉拿恶道,突然营外喧声大起,报称一个道士打了进来,想必带路的军士受逼不过,将他的行踪说了出来。

  段天德是惊弓之鸟,也不多说,带了随从与李萍便走,这次是去投城外全捷第二指挥所。大概那所地处偏僻,丘处机一时找他不到。段天德惊魂稍定,想起那道人在千百军士中横冲直撞的威势,真是不寒而栗。这时手腕上又开始剧痛,越肿越高,找了个营中的跌打医生来一瞧,腕骨竟是被捏断了。接骨之后,当晚他也不敢回家,就住在全捷第二指挥所内。睡到半夜,营外军士喧扰起来,说是守岗的军士忽然逃走无踪。

  段天德惊跳起床,心知定是被那道士掳去,自己不论躲在何处军营,他总能找上门来,打是打不过,躲又躲不开,那如何是好?正自惶急,突然想起有一位伯父在光孝寺出家,不如投奔他去。他知道那道士找自己寻仇,定与郭啸天有关,如把李萍带在身边,危急时以她为要挟,那恶道必然不敢贸然动手,当下逼迫李萍,换上军士装束,悄悄从营房后门溜了出去,黑夜中七高八低的往光孝寺来。

  他伯父出家已久,法名枯木,是光孝寺的主持,素来不齿段天德为人,不与他往来,这时见他夤夜逃来,不觉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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