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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穷追金笛玉女瞋(3)


  原来李沅芷因余鱼同对她无情,心中万分气苦,这种事用强不行,软求也不行,满腔怨怒,无处出气,都发泄在关东三魔身上,所以一路上想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门道来和他们为难。这些青蛇与蛤蟆是她花钱叫顽童们捉的。关东三魔哪里知道,他们受到这种种麻烦,原来都是为了那个丑脸秀才不肯爱这位将军小姐。几次三番的一闹,关东三魔晚上不敢再住客店,尽往古庙农家借宿。李沅芷和顾金标交了手,知道自己武功与他们差得太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就这样,四人前前后后的一起来到回部。

  众人听李沅芷简略的一说,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都为霍青桐担心。陈家洛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寻她去。”徐天宏道:“关东三魔不可轻敌,咱们得多去几个人。总舵主先去,李姑娘和他们最熟,第二拨接应,唔,你一个人去不大好,请十四弟同去,我们夫妻第三拨接应。四哥四嫂和其余各位在这里守着张召重。”陈家洛道:“好!”上马欲行,骆冰把白马牵了过来,香香公主骑了红马奔来,笑道:“走吧!”两人并辔而去。不久余鱼同与李沅芷、徐天宏和周绮先后都离开大营向东北方追去。

  文泰来正要回营,忽见帐篷角上人影一闪,喝问:“是谁?”那人早已去远,文泰来见这人身手异常矫健,不像普通维人战士,拔步追去,那人在人堆中一钻就不见了。他追赶不上,退回来时,已有两名维人战士向木卓伦禀报,说和尔大被人救走了,看守他的四名战士都被人杀死在地。木卓伦吃了一惊,和文泰来同去看视,见四名维人都被人用剑当胸穿过。骆冰眼尖,从帐篷角拔出一柄匕首,匕首上缚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御林军统带张召重拜上红花会陈总舵主和奔雷手文四爷。”

  文泰来一股怒气从心中直冒上来,把字条团成一团,力透掌心。卫春华要讨来看,文泰来摊开手掌,那字条已成为片片碎纸,随风如蝴蝶般飞出帐外。木卓伦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心想:“上次与他们无尘道长交手,只道天下英雄尽于此矣,哪知这位文四爷却也如此了得。”

  文泰来对木卓伦道:“木老英雄,围困兆惠清兵的事偏劳你了,我们去追张召重那奸贼。”木卓伦点头称是。文泰来率领卫春华、章进、骆冰、心砚,五人上马,在大漠中辨认马蹄足迹,连夜追索。

  且说霍青桐大胜之后,心中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寂寞凄凉。那天晚上在帐中思潮起伏,听帐外维人弹起东不拉,不断唱着情致缠绵的情歌,更增惆怅,想起父亲对自己怀疑,意中人又爱上自己妹子,在这里留恋,还有什么滋味?于是悄悄起来,留了一封信给木卓伦,带了长剑暗器,以及师父所赐的两头巨鹰,上马向东北而行,她想:“不如去跟着师父,随他们二老在大漠中四处飘泊,这个身体,就在茫茫黄沙中埋葬了吧。”

  她这时病已沉重,仗着从小练武,根基坚实,勉强支撑。她纵马往东,在大漠中行了十多日,这天离天山双鹰所居的玉旺昆还有四五日路程,身体已是衰弱不堪,当晚在一个沙丘旁张开了小帐篷休息。睡到半夜,忽听远处有缓缓的马蹄声,三人骑马从东面过来,走到沙丘的侧旁,三人下马休息。他们在黑暗之中一时没瞧见霍青桐的帐篷,见沙丘旁有些青草,就纵马咬嚼,三人谈起话来。

  霍青桐听他们谈的是汉语,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在意,朦胧中忽听一人说道:“这翠羽黄衫害得咱们好苦!”霍青桐心中一震,忙用心倾听,只听另一人怒骂:“这贼婆娘,老子抓到她不抽她的筋、剥她的皮,老子十八代祖宗都不姓顾。”原来这三人就是关东三魔,他们追到大漠之中,只道霍青桐带领维人在西面与清军交兵,所以一路赶来,不意这时和她只隔了一个小小沙丘。

  当日陈家洛赶来回部报信,连日军务倥偬,霍青桐又故意避开不和他谈话,所以关东三魔寻仇之事竟没机会提及。霍青桐听见这三人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很是奇怪,还以为是兆惠手下的残兵败将,再听下去,却又不对。只听见一个人道:“阎六弟这样好的功夫,我就不信一个娘们能害死他,这婆娘一定是用诡计。”另一人道:“那当然啦。所以我说老二老四,咱们这次可千万别莽撞。”霍青桐恍然大悟,原来是关东六魔一派的人到了。

  她仔细寻思,在这大漠上,一望数十里,自己又在病中,无论如何躲不开,只好见机行事,用计脱身。又听一人说道:“咱们带的水越来越少啦,最多只能支持五六日,此去只怕七八日行程都找不到水,打明儿起大家要再少喝些。”霍青桐心想:“我不如自己迎上去,想法儿领他们去见师父。”

  第二日清晨,关东三魔睁开眼,见了霍青桐的帐篷,很有点讶异。霍青桐这时已把黄衫脱去,换了一件红白相间的花衫,头上的翠羽也拔了下来,她把宝剑衣服等一股脑儿包在包裹中,空手走出帐来。滕一雷见她一个单身女子,孤身在这大漠中行走,很是怀疑,说道:“姑娘,你有水吗?分一点给我们。”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来。

  霍青桐摇摇头,表示不懂他的汉语,哈合台用维语照样说了一遍,霍青桐用维语道:“我的水不能分,翠羽黄衫派我送一封紧要的信,现在赶去回报,坐骑喝少了水跑不快。”她一面说一面上马。哈合台抢上去拉住马的辔头道:“翠羽黄衫在哪里?”霍青桐道:“你们问她干吗?”哈合台道:“我们是她朋友,有要紧事找她。”

  霍青桐嘴一扁道:“当面扯谎!翠羽黄衫在玉旺昆,你们却向西南去,别骗人啦!”一抖缰绳要走。哈合台拉住辔头不放,说道:“我们不认识路,你带我们走吧!”他翻身上马,对滕顾二人道:“她是到那贼婆娘那里去的。”

  关东三魔见霍青桐一脸病容,憔悴不堪,哪像是身有武功之人,所以毫不怀疑,三人欺她不懂汉语,跟在她身后叽叽咕咕的商量,决定将到玉旺昆时先把她杀了,然后去找翠羽黄衫。顾金标见她虽然面色憔悴,但风致楚楚,秀丽无伦,不觉起了色心

  。霍青桐见他不住用眼瞟来,色迷迷的不怀好意,心想他们虽然不认得自己,但形势也极为危险,把他们引到师父那里的计策是行不通了,于是撕下身上一块红布,缚在一头巨鹰脚上,拿出一块羊肉来给鹰吃了,把鹰往空中一丢,那鹰振翼飞入空际。滕一雷起了疑心,问道:“你干什么?”霍青桐摇摇头。

  滕一雷道:“老四,你问她。”哈合台用维话询问。霍青桐道:“这里过去七八天的路程都没水泉子,你们水带得这么少,怎么够喝?把鹰放了,让它们自己去找水喝吧。”说着又把另一头鹰放了。哈合台道:“两头鹰喝得了多少水?”霍青桐道:“渴起来时,一滴水也能救命,再过几天你们便知道啦。”到玉旺昆这时其实只有四天的路程,霍青桐怕他们伤害自己,所以故意把路程说得长些。哈合台喃喃咒骂:“在我们蒙古,就算有沙漠,哪里有七八天的路程都找不到水的。真是鬼地方!”

  这天晚上在沙漠上过宿,霍青桐在篝火旁见顾金标不住用眼瞟她,心里暗暗吃惊,走进自己的单人篷帐后,拔出剑来,靠在帐门口,不敢就睡,等到二更时分,果然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她心中剧跳,冷汗直冒出来,心想:“数万清兵都灭了,可别在这三人手中遭到报应。”只觉身上一寒,一阵冷风从帐外吹进,原来帐门的布带已被顾金标扭断,走进帐来。他向前一按,心想这样一个病得半死的女子,还有什么抵抗的力气,只怕她叫喊起来被老大老四听见了不雅,所以一上来就想按霍青桐的嘴,哪知毯子中空空的竟没有人,正想伸手到边上去摸,脖子上一凉,一件锋利的兵刃抵住了项颈。霍青桐用汉语喝道:“你动一动,我就刺!”

  顾金标空有一身武艺,要害被人制住,哪敢动弹?霍青桐道:“伏在地下!”顾金标依言伏下。霍青桐把剑尖抵住他的背心,坐在地上,两人僵在那里,谁也不敢动弹。霍青桐心想:如杀了这坏蛋,那两人一定不肯罢休,只好挨到师父来救再说。

  等了一个更次,滕一雷半夜醒来,发觉顾金标不见了,跳了起来,叫道:“老二,老二!”霍青桐低喝:“快答应,你说在这里。”顾金标依言,叫道:“老大,我在这里啊!”滕一雷笑骂:“这风流的贼脾气总是不改,你倒会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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