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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霍霍青霜万里行(4)


  余鱼同尽拣树木茂密之地奔去,眼见清兵没有追来,停步问那女人道:“你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那女人惊魂甫定,跪在地上不住向余鱼同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余鱼同道:“现在你已脱险,躲在这里不要动,等明天兵船开了你再出去。”他提高噪音,向后面三人叫道:“三位大哥,多谢相助,小弟告辞了。”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刚跨出三步,只听见前面黑暗中一人阴恻恻的道:“余十四爷,且请留步。”余鱼同退后一步,前面那人从黑影中走了出来,正是死对头言伯乾,后面还跟着他的师弟彭三春。彭三春双手握三节棍往右边一站,隐然监视,防余鱼同逃走。这时滕一雷等三人也带了那个女子赶到,见言伯乾忽然出现,颇感讶异。

  余鱼同一拱手,说道:“后会有期。”向滕一雷与顾金标两人之间钻了过去。彭三春右膝一弯,“当当”一声,三节棍出手,向余鱼同下盘横扫过来。余鱼同一个“鲤跃龙门”,跳过三节棍,左脚在地上一点,跃出寻丈。彭三春一击不中,三节棍余势甚大,将要扫到顾金标腿上,忙向外一抖,向前一送,一条三节棍笔直的向余鱼同背心点来。余鱼同向前一扑,等三节棍在顶心穿过,仍旧并不还手,乘隙脱逃,忽然金刃劈风,黑暗中白光闪动,两柄单刀迎面砍来,原来是言伯乾的两个徒弟宋天保、覃天丞随后赶到。

  余鱼同三面受敌,避无可避,右手在左边衣袖中抽出金笛,当当两声,架开双刀。彭三春正要上前夹击,在一旁观看的哈合台怒道:“喂,三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彭三春一怔,哈合台出手奇快,已抓住三节棍尾梢,向外一夺。彭三春疾忙回夺,两人都未脱手。彭三春欺进一步,左手在三节棍中截一搭,右手棍端突然脱手,弯过来向哈合台左肩打到,这是三节棍的救命变招,叫做“金龙摆头”。哈合台猝不及防,只觉黑暗中棍端砸来,忙向右一避,棍端已扫中他的肩头,热辣辣的很是疼痛。哈合台大怒,这时两人身体接近,他松手撒棍,一把抓住彭三春腰带,大叫一声:“呼!”将他肥肥一个身躯举过头顶,摔在地下。原来哈合台擅于蒙古人摔跤之技,这一下把彭三春摔得头昏脑胀,眼前金星乱冒。

  滕一雷见哈合台取胜,叫道:“别惹祸,快走!”言伯乾叫道:“好哇,关东六魔原来投降了红花会。”

  顾金标转头怒道:“你说什么?”言伯乾道:“你们不投降红花会,干吗要帮这红花会的头目?”滕一雷道:“他是红花会的?”言伯乾见两个徒弟被余鱼同一支金笛逼得手忙脚乱,形势十分危迫,不暇回答,从长衫底下掏出一对钢环,呛啷啷一抖,左环向余鱼同身后砸了过去。

  余鱼同金笛回转,向他“期门穴”点到。两人搭上手拆了数招。滕一雷连叫住手,言伯乾只是不听,想起伤目之恨,双环如狂风骤雨般向余鱼同要害处打来。滕一雷从背上卸下独脚铜人,纵近身去,向下一压,只听见当的一声猛响,两件兵器都被震了开去。余鱼同和言伯乾感到手臂一阵发麻,对滕一雷的膂力暗暗心惊。

  滕一雷道:“且莫混战,听兄弟一言。”他转头问余鱼同道:“阁下是红花会的吗?”余鱼同心想,今日之事,走为上着,也不回答,突然向黑暗处跃去。宋天保站得最近,挺刀追来,余鱼同回身持笛一吹,嗖的一声,一支短箭钉在宋天保面颊之上,痛得他哇哇大叫。滕一雷和言伯乾随后追来,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又怕余鱼同吹箭厉害,不敢十分迫近。

  余鱼同越逃越远,听见滕一雷和言伯乾对答了几句话,言伯乾说明了余鱼同的身分来历,各人四散找寻。余鱼同慢慢挨向河边,心想:还是混到清兵粮船上最为太平,天明开船,就不妨事了。他在树丛中倾听追兵声音,伏在地上慢慢爬行,忽听前面两声女人的惨叫,夹着几个清兵的怒骂声,原来他救出来的那两个女人又被清兵找着了。余鱼同逃命要紧,顾不得旁人,缩身不动,但叫声越来越惨厉,触动义侠心肠,悄悄探头出去一望,只见一个清兵一手拖着一个女人向河岸走去。两个女人不肯走,一面哭叫,一面被清兵在地上横拖倒曳。余鱼同不能再行踌躇,把金笛对准清兵后脑,用力一吹,短箭飞去,没入脑中,那清兵狂叫一声,登时毙命。

  余鱼同一箭吹出,随即捷如飞鸟般向岸奔去。哪知道这一箭终于泄露了他的踪迹,他奔出数丈,顾金标斜刺里挺猎虎叉前来拦住。余鱼同展开柔云剑术,想把顾金标点倒逃命,岂料数招过后,发觉对方身手迅捷异常,竟是个劲敌。顾金标一面打,一面口中连连呼哨。余鱼同见远处黑影掩袭而来,不敢恋战,以进为退,和身向前扑去,左手双指直点敌人胸前的要穴。顾金标虎叉横胸。余鱼同双指尚未收回,身子已退了开去,但他刚脱开顾金标的缠斗,彭三春的三节棍已打了过来。同时滕一雷和言伯乾、覃天丞也均赶到,四面合围。

  滕一雷叫道:“快抛下兵器!”余鱼同不理,使笛如风,混战中一脚把覃天丞踹倒。滕一雷手持铜人,呼的一声向余鱼同当头砸了下来。

  余鱼同知道他力大异常,哪里敢接,纵身向彭三春那面一跃。滕一雷家伙虽然笨重,仗着力大,使用时却十分灵便,一砸不中,随即收势,“横扫千军”,向余鱼同腰里挥击过来。余鱼同一低头,铜人在头顶挥过,随即猱身直进,欺到滕一雷怀里,金笛向他“气俞穴”点到。滕一雷铜人竖起,想把金笛震飞。余鱼同忽地拔起,跃过宋天保头顶,落下来时顺势挺膝盖在他背心一顶。宋天保站脚不住,向滕一雷的铜人上撞去,言伯乾斜刺里抄手挽住,骂道:“要送死吗?”滕一雷同时赞了一句余鱼同:“好俊身手!”这边彭三春和顾金标又已把余鱼同逃路截住。

  哈合台一直在旁观战,这时见众人兵刃齐下,眼见余鱼同要血溅当地,他敬仰他救援妇孺,古道热肠,忽地纵入战圈,叫道:“老大、老二退开。”滕一雷和顾金标齐齐跃出。这时余鱼同力敌数人,早已累得浑身是汗,笛子打出去完全不成章法,滕顾两人刚刚跃开,言伯乾右手钢环已套住笛端,左手钢环猛力在金笛中间向上一砸,“当”的一声,金笛脱手,顺势又是一环向余鱼同太阳穴砸到。哈合台把余鱼同向后一拉,避开这环,同时使用蒙古摔跤之法,右脚一勾,左手在他肩头一扳,余鱼同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被哈合台按住擒牢。

  宋天保和覃天丞吃过余鱼同苦头,奔过来要打,哈合台道:“且慢!”撕下余鱼同长衫的衣襟把他反手缚住,拉起来站定,说道:“朋友,我知道你是好汉子,有话好好说,我们绝不难为你。”余鱼同“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滕一雷道:“朋友,你是红花会的吗?”余鱼同道:“兄弟姓余名鱼同,江湖上人称金笛秀才,在红花会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滕一雷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也听见过你的名头,我向你打听几个人。”余鱼同道:“你要问焦文期和阎氏兄弟的下落,我老实告诉你,那不是我们红花会杀的。”言伯乾在一旁冷冷的道:“现在你当然不认啦!”余鱼同泼口大骂:“你这瞎眼贼,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的眼是我射瞎的,怎么样?老子怕了你不是好汉。”

  宋天保大怒,举刀砍来。哈合台把搁在余鱼同腿边的右脚一松,余鱼同双脚顿得自由,头向左一偏,让过一刀,右腿飞起,踢在宋天保左腿“巽血穴”上,宋天保单刀脱手,顿时软麻在地。覃天承忙抢过来扶起。彭三春见师侄丢脸,过来要打人。哈合台道:“你要打?我放了他和你一对一打个痛快如何?”彭三春怒道:“我先和你比划比划也可以。”呛啷啷一抖三节棍。哈合台道:“你还想再摔一跤吗?”

  言伯乾见两人说僵了要动手,忙把彭三春往身后一拉,静观滕一雷等如何处置。滕一雷又问余鱼同道:“江湖上多说我们三位兄弟是红花会所害,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要你老实说一句,这件事是何人主使、何人动手,我们自回去找他算账,你不必畏惧隐瞒。难道我们还能把红花会几万人斩尽杀绝不成?”

  余鱼同道:“我今日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说。你以为红花会怕你们这几个人,那你真是在做梦了。”哈合台道:“你是英雄我也是很佩服的,我只请问,我们三位兄弟到底是谁害的。”余鱼同道:“老实说,这三人是谁杀死的,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绝不是红花会。”顾金标道:“那么你说出来,我们马上放你。”余鱼同道:“我余鱼同虽然是无名小辈,岂怕你们威迫?杀死他们的人,本来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他也不会怕你们去寻仇。但你们追逼我,我偏偏不说。”顾金标把猎虎叉又一抖,叉杆上铁环当啷啷一阵响,喝道:“你说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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