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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乌鞘岭头斗双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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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召重心中也是疑惑不解,沉吟了半晌,道:“朱兄弟和这两名士兵,明明是被黑沙掌所伤,江湖上黑沙掌的好手寥寥可数,怎么我会认不出来?”瑞大林道:“说到黑沙掌,当然是四川青城派的慧侣道人海内独步,不过慧侣道人已死去多年,难道真是他的鬼魂出现不成?”张召重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是了,这是慧侣道人的徒弟,人称黑无常、白无常的常氏兄弟。我总往一个人身上想,所以想不出来,原来他们这对双生兄弟扮鬼吓人。”瑞大林、成璜等人也久闻西川双侠大名,现在忽然在西北道上遇到,心中很有点嘀咕,但大家不甘示弱,只好默不作声。 这晚住在黑松堡,曹能命兵丁在镇外四周放哨,严密守望。但次日清晨,放哨士兵一个都不见回报,派人一查,所有放哨士兵全都死在当地,颈里都挂了一串纸钱。士兵们全都害怕异常,有十多个人偷偷溜走了。这天要过乌鞘岭,那是甘凉道上有名的险峻所在。曹能命兵士饱餐了,鼓起精神上岭。走了半日,气候越来越冷,道路愈来愈险,九月天气,竟自飘下雪花来。走到一处,一边高山,一边尽是峭壁,山谷深不见底,众兵士手拉手的走,惟恐雪滑,一个失足跌入山谷,那就会尸骨无存。 众人正在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走道之际,忽然前面发出一阵啾啾唧唧之声,过了一会,变成高声长啸,声音惨厉,山谷回声,令人毛发直竖,众兵丁都停住了脚步。这时隐约听见前面的声音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哪里还敢向前?平旺先带了十多名卫兵,下马冲上前去,刚转过一个弯,对面一箭射来,一名卫兵当胸中箭,大叫一声,跌下山谷。平旺先身先士卒,一鼓作气向前,对方箭无虚发,又有三名兵士中箭。 清兵一时冲不过去,只见山腰边转出一个人来,阴森森的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一看,就是昨天那个神出鬼没无常鬼般的人物,胆小的发一声喊,转身就逃,曹能拚命约束,哪里约束得住?平旺先抽出腰刀,当场砍死一名兵士,军心才又稳了下来。当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兵卒却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张召重对瑞大林道:“你们各位守住大车,我去会会这两位名闻西川的常家兄弟。”说罢越众上前,朗声说道:“前面可是常氏双侠吗?在下张召重有礼了。”那人冷冷一笑,说道:“哈,今日是双鬼会判官。”“呼”的一声,右掌当面劈来。当地地势狭隘异常,张召重无法左右闪避,左手一沉,运用内力接了他这一掌,右掌轻飘飘的向敌人按去。那人左掌又是“呼”的一声架开,双掌相遇,两人较量了一下功夫。 张召重变招奇快,左腿“横云断峰”,掠地扫去。那人躲避不及,双掌合抱,猛向张召重左右太阳穴击来。张召重一侧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前跨出两步,那人也是侧身向前。双方在峭壁旁交错而过,各挥双掌猛击,四只手掌在空中一碰,两人都退出数尺。这时位置已经互移,张召重在东,那人已在西端。 两人一凝神,正待再打。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那人左手架开张召重一掌,右手揽住箭尾,百忙中转身向平旺先甩了过来。平旺先低头一躲,只听见一名清兵“啊哟”一声,那枝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张召重赞了一声:“常氏双侠,名不虚传!”手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一声,又是一掌劈来。张召重闪身让开,见又是一个黄脸瘦子,面貌与前人一模一样,双掌如风,招招迅捷的攻来,将张召重夹在当中。 这时成璜、朱祖荫等人已赶上来观战,只见三人挤在一小块地方,简直毫无回旋转侧余地,只要稍一不慎,就跌入万丈深谷。成璜等一面空有两百余人,但无法上前协助,只好呐喊壮威。这时三人愈打愈紧,见敌人两人四只手使开来呼呼风响,声威夺人,张召重凝神屏气,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一掌打空,击在山石之上,只见石壁上泥沙扑扑的乱落。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张召重撞来,张召重一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右掌反背向张召重挥去。同时左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张召重逼入深谷之中。 但见一脚踢来,张召重退出一步,半双脚踏在崖边,半双脚已经悬空。官兵们瞧见这危险形势都惊叫起来。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面而来,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因为双方一抵一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却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法,左手突地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把对方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张召重的手腕,但身体离地,气力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志。官兵们又是齐声惊呼。 常赫志身体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一缩,打了一个觔斗,把下跌之势一缓,就在翻觔斗之际,已把腰中飞爪取出,一扬手,飞爪笔直窜上来,此时常伯志飞爪也已出手,两人飞爪对飞爪如握手般紧紧握住,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堕足,双手向外一挥,把常赫志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 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挽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来,有的赞扬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发,扶着石壁慢慢坐了下来。瑞大林过来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吗?”张召重不答,调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手指印嵌在肉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骇然。 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召重和瑞大林等商议道:“大路是奔皋兰省城,但点子一定不甘心,前面麻烦正多,我们不如绕小路到红城过黄河,让点子们扑个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可以交卸这副担子,听了张召重的话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违拗。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许多兵卒,曹大人回去都可以报阵亡,兄弟随同写一个折子便是。” 曹能一听,不由得高兴起来,原来按军营惯例,阵亡的官兵可以领到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 将到黄河边上,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了大半天,才到红城渡口。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东流,波涛拍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水般,翻翻滚滚。张召重道:“我们今晚就过河,瞧这水势险恶,一耽搁怕要出乱子。”兵卒去找渡船,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天又黑下来了。张召重正在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艘小船来。众兵丁高声大叫,那两只小船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梢公,你把我们渡过去,赏你银子。” 只见一只船上后梢站起来一个大汉,把手摆了一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就上,唔上就唔上啦,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不懂,平旺先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二辆大车先上船。张召重打量那个梢公,见他头上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手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惊人,手中提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不是木材所造。他心念一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别人道儿,于是说道:“平大人,你先领二十名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船,另一艘船上也有二十多兵士上去。那梢公用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 水势湍急,两艘船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转向河心。两个梢公水性精熟,安安稳稳的把数十名兵士送到对岸,第二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船刚离岸,忽然后面一声长啸,呼哨大作。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把大车团团围住,各人弯弓搭箭,严阵戒备。此时新月初升,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了十几骑马,张召重一骑当先,喝问:“干什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越众而出,手中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笑道:“我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召重道:“你们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们是红花会的。”那人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长啸一声。张召重出其不意,倒吓了一跳,又听见船上的梢公也是一声长啸。 曹能坐在船中,见岸上来了敌人,心中正打不定主意,一听梢公长啸,吓得脸如土色。梢公把桨一扳,停住了船,说道:“一班契弟,你老母,哼八郎落水去。”曹能哪里懂得他的广东话,睁大了眼发愣,又听见那边船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唱起歌来:“自幼生长在太湖,杀人从来不怕多,刀砍贪官除恶霸,船翻清兵落黄河。”曹能心中更是害怕,只听见歌声一停,那边船上的梢公叫道:“十三弟,动手吧!”这边船上梢公道:“嗤晒!”曹能一枪向梢公刺去。梢公噗的跳入河中,那边的梢公也已落水,两艘船在水中团团打转。曹能和众清兵大喊大叫。 岸上官兵有的戒备敌人,有的忍不住望着急流中的船只呼叫,只见两船晃了几晃,陡然翻转,船底向天,官兵在惊叫声中一齐落水,随波逐流飘去。两个梢公水性极好,不一会已游近岸边。水流湍急,那两个梢公上得岸时已在下游百丈之外,清兵纷纷放箭,相距既远,黑暗之中又没准头,哪里射得着?但说也奇怪,那两个梢公并不逃避,反而向大队清兵迎了上来。 这边张召重暗叫惭愧,自幸小心谨慎,否则此时已成黄河水鬼,当下定了一定神,高声喝道:“你们一路上杀害官兵,十恶不赦,现在来得正好。你是红花会什么人?”那人笑道:“你不用问我姓名,你识得这件兵刃,就知道我是谁了。”说罢轻飘飘的纵下马来,说道:“心砚,拿过来。”心砚打开包裹,把两件兵器放在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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