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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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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觉着来的五个对头虽然能在大雪中日夜奔驰,颇像能手,如照他叩门和攀墙落雪时情形,并非绝顶高明之士。当下改了适才窥探主人心意,决计施展平生艺业去探那五人的动静,看究竟是否京中派出来的对头,以便与周氏弟兄同仇敌忾,即或不是,被主人看破,也有个说词。主意打好,重又潜嘱刘莽诸事小心,谨守病人,不可出声,自己后面去去就来。随着拿了兵刃暗器便走,因屋门已被周谦上锁,轻轻推开窗户探头一听,静静的,连后屋周氏弟兄笑语之声都已停歇,忙提着一口真气飘身而出,施展轻身功夫,顺堂屋甬路直奔后院而去。到了一看,里面院落竟比外院还大,上面是一排七开间的房子,东西房俱是一连九间,东房近甬道处像是二周住室,西房第四五两间像是那五个来客所居,除这三间房子点着灯外,余房都是暗的。 老者恐人看见,忙一纵身飞上西边屋顶,不意上面积雪太厚,不能再用双足钩住房沿垂身窥探,打算卧身雪上,静听屋中人的言语,等到脚落下去,觉出左脚往下一虚,踏入雪里约有二尺来深,立时“沙”的一声,心刚一惊,便听室中柴和煤“花”的洒了一地,周谦大声和来人说道:“诸位客人帮帮忙,我给你们到厨房看看有什吃的没有?账房还存着一点酒呢。” 老者就势一稳身形,右脚浮搁,身子往雪上一坐,踏雪之声幸而被这些声音掩住,未被室中的人觉察。接着便见周谦出来,放出沉重的步履,一步一步踏着雪往东屋走去,口中仍是咕噜着道:“出来也不算一算天时,这般大雪,就是一只老鹞鹰落在上面,也要留个爪印,何况是个人呢!” 老者闻言心中一动,低头看那落脚地方,雪光映处,明现出两个脚印,一个已被自己左脚踏了进去,知道适才定有人来过。暗忖:这雪业已冻结,上层浮脆下面坚凝,人立上去,除非轻身功夫已臻绝顶,有“踏雪无痕”的本领,能够悄没声息,否则人的身子少说也有八九十斤,怎稳得住?这人把雪踏陷了二尺,屋中五人并未觉察,而且脚外的雪齐如刀削,要不是内外功到了出神入化地步,怎能到此?如说先就有的,一则这雪才住不久,二则五人未来以前屋是空的,来此何事?再一揣量周谦所说的话,暗中点出自己当年的外号,分明又是在警告自己,丢放煤柴的声音也必是他先听出房顶有了声息,恐被来人觉察,故意做出来的了。 正自沉思,忽听室中有人低语,听不甚清,心想主人已似无用避忌,一看那两个脚印正当沿口,如把双足都站进去,恰好借着冰雪的陷窝钩住身子,将身倒悬下去观察,忙稳着势子提着气,立起身子,把右脚也轻轻踏在另一脚印里面,缓缓倒身悬下,侧耳一听。 内中一人说道:“我说老鬼声气到不了这边,他那亲戚早就和他反目。他前日还派人与将军送信:小孽种不来便罢,一来便即擒了献上,以赎他儿子的罪名。老总爷偏不肯信,硬派我们追将下来吃苦,今晚差一点葬身雪里,这是怎么说的?” 另一人道:“我原说金雷老鬼,当年有名的玉面神鹰,何等诡计多端?事败之后,谁都没这大胆子,独他一人保了小孽种,担着这大血海干系,几千里路往甘肃、新疆逃来,还是明着雇了骡车走,哪有这样情理!不来吧,我们前头一走,后面就有人跟。我们稍一疏忽,无缘无故人就冤冤枉在没了影子,敢大意吗?我只不懂,上头既要斩草除根,只用一纸公文通行各省,自然小孽种便存不了身,何况到处都有我们的能人相助,还怕捉他不到?偏要用这等暗杀方法。” 先一人插口道:“你哪里晓得?上头有上头的道理。就是这次剿山,不也是暗做的么?官府还说我们也是强盗,和他们火并的啦。差事苦时自然是苦,可是没事时,随便吃喝玩乐不说,每月单俸银就是五百两,生杀任性痛快,建一次功有一次赏,办差还有丰厚的川资,只要对上头恭敬当心,平时一点风险不担,退一步想,比起当初身在绿林,可就强得多了。” 另一人答道:“这些话虽然没有犯什规矩,还是少说的好。我们知道后面跟来的是谁?本领如何?平日有照应没有?一个不小心又惹出祸事,和高老五一样,至今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尸首,那才冤呢!你准知道大雪中他们不会跟来么?还是趁无人时谈点正经的吧。” 又一人道,“如今火刚升起,肚子还未有食呢,忙什么?” 先一人道:“我看这座店大得古怪。自从京里出来,转了好些村镇,甘、新道上还没有这般款式干净的店呢。日里那女店主虽说这里虽非官道驿路,却是通各大县的捷径,又有天山采荒金、皮货的客人与外国鬼子来往,店主甚是富足等话。我总觉她出来代那男的醉鬼答话,到底有些可疑,那伙计也有些像假老实,否则眉眼没有那样清秀,手也不会那等白细。现又刚到,且莫使他看出,装作糊涂,等用完了酒饭,稍歇一歇乏,东伙入睡后,好歹也要探出一个究竟。” 先说话那人接口道:“其实连这样急都无须。刚进门时,明明后院有空屋,伙计却要我们住前院,仿佛有些使人起疑的神气。后来到了此地,才知他是怕寒偷懒,不愿再升一次火。我们已来了这一会,如果老鬼和小孽种藏在这里,他们何等机警,决不会没有一点动作。就算因路上劳乏过甚,以为深夜大雪不会有人跟踪,安心睡去,店家也不致不做理会。依我想,店家定非他的同党。你说那伙计不像老实粗人,也甚有理。 我们既然下网,不管有鱼没鱼,总得仔细看看。不过人都熄灯熟睡,也窥探不出所以然来。雪势这厚,房上房下都不易立足,脚步稍重,反倒打草惊蛇,好在大雪深夜,决无人敢冒险上路,莫如大家舒舒服服睡个好的,明日一早起身,自然查出真假虚实。只请蔡二哥和胡三弟轮流值班,门前守望,有了动静再行下手不迟。饭后我再前往他东伙住房窗下窥探一下,如真是本分客店,没有可疑之处,只要他不和老鬼同党,今晚别的屋便无庸再去窥探了。” 余人还在争论,周谦已从对面厢房端了食物,在雪上踏着沉重的步履走了过来,室中请人便改了语气。老者听见开门之声,因和主人没有说明,终觉不便,刚把身翻向屋顶朝雪上一伏,便听周谦嘟囔着走来,自言自语道:“好容易有了人来,他又逗耗子去了。一个弄不好,今晚谁也不用打算睡好觉。天又冷,雪又大,放着热被窝不睡,何苦呢?告诉你事情有我做就够了,偏不信!” 老者闻言,暗忖听他说话,必然早有安排。既已听出这五人是京中仇敌派下来的爪牙,还不急速回房准备,等待何时?仇敌已被周谦瞒过,不知自己是否落在这里。院中积雪初住,上层松浮,如从上面纵落,比由下而上还易听出声息。站在屋上一望形势,恰好墙外面便是雪地,因屋基甚高,地比中院里深得多,如往外纵去,绕墙走向前门,再缩进前院回房,一则比较少些声息,二则借此一观屋外形势,以备万一不济时或可多条退路。主意想好,等周谦一进屋,便运用全身之力往上一拔,“黄鸽冲霄”,直朝墙外纵去,快要及地,再把气一提,两臂一分,“蜻蜓点水”的式子落在雪上,四顾无人,然后施展“踏雪无痕”的本领绕向前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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