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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三元见状,越发醒悟。又见内中一贼将面朝内,口角微露一丝笑容,料知双方串通,捉贼是假,特意借此请来能手暗算影无双,成功之后他再出头领赏,否则便算两起贼党相斗,与他夫妻无干。也许当夜料定影无双要来,由所请帮手假装贼党寻他夫妻报仇,影无双知他夫妻业已悔过,出头打抱不平,固不免于上当,否则先将事情稳住,或等影无双来时请其相助杀贼,引使落网,就便还可辗转约人都在意中。主意想得真毒,照此做法,休说像日里所见那两个少年对头,便是积年老贼也不至于看出破绽,端的巧妙已极,不知弄什东西装些猪血绑在腿臂等处,仗着这婆娘镖打得真,将其打破,流了出来,一面再由这三贼假装受伤,被他擒住,以为将来之计。非但伤血是假,连动手的双方都是他约来的一伙,内中必还有两个最著名的能手在内。

  自己在做了多年班头,名望这大,今夜这些来人分明全是飞贼大盗,这娘们自从出事并未离开,只陈文一人不在家中,路上相遇天色尚早,他又假装斯文,惟恐露出破绽,可见所请援兵必不在远。我连日奔走,想尽方法,到处碰软钉子,连一个帮手也未寻到,这娘们就此半日光阴请了这多有本领的绿林中人,所居近在省城以内,这些人的踪迹竟会一点不知,说将出去也是笑话。固然来人多一半是蒙面改装,内中也有本来面目,怎会一个不说?就算蒙面的有几个是熟脸,不曾露出,如今许多名武师均被影无双吓退,这班贼党断无不知之理,难得这样听话,竟肯为她出力卖命,真个手眼通天,比我高明得多。如今不与合流,更连一点光也沾不着,眼看人家成功领赏,自己丢人失财,以后还无颜出头,岂不更是冤枉?

  三元心虽万分妒忌,但是无可如何,正在暗骂“浪娘们烂桃,不知用什狐狸精手段迷得这班强盗这样死心塌地”,忽听翠风气愤愤说道:“大哥,我已决计劝你二弟明日告退,不料发生这事。这三个狗强盗奸淫杀抢,无所不为,又是专为寻我夫妻晦气而来,我们平民百姓须守王法,幸而他们所行所为万恶滔天,这位影大爷断无没有耳闻之理。你二弟也是只此一事,不等办完无法销差,除此之外便是仇人再要寻来,也只托那两位洗手多年的老前辈出头相助,别的事再要过问便是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我知大哥也是告退的人,本来不应拖你一起,但你弟兄二人一向焦赞、孟良,亲手亲脚,理应同进同退,说不得只好委屈你几天,等把这件公事交待完毕一同告退了,这叫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老大哥想必不致怪你这个弟妹给你添烦吧。”

  赵三元知道翠凤因见自己发现阴谋,惟恐暗中破坏,不便再作独吞,打算借此卖好,心便平了许多,暗骂:“这娘们真鬼,休说毕老二那样又爱又怕,丝毫不敢违抗,这样机伶的娘们到了我手,也必当她心肝活宝看待,现在非她主持不可,另走一路平白吃亏,还是老了面皮因人成事上算得多,连忙笑答:“我不能不顾弟兄们的义气,万一影大爷知道,当我弟兄又在办案,要不愿意,谁受得了?”

  翠凤暗骂:“老鬼,假装糊涂!”

  口却笑答:“我也担心这个,不过影大爷是侠客,他们这些强盗专一奸淫妇女,杀害善良,我想影大爷要是遇上他们也必不容。老大哥你先没来,没听他们初来时满口喷粪,要把我擒去如何如何,我也无法出口说那些混账话,那才叫气人呢!休看我是妇女,比你二弟明白得多,我已想好,只要问心无愧,捉的是恶贼害人精,就代官家办案他也愿意,事情不能一概而论,你弟兄照样可以除暴安良,为被害人伸冤,只做得对,我断定他老人家决无话说,不信你就试试。我要不是看准你二弟交待完了这件公事立时辞差不干,这位大侠女英雄决不肯使我夫妻受逃走那些恶贼暗算,我还不敢这样大胆安心呢。

  你也知道这伙强盗多么凶恶,虽有两位老前辈随时相助;他们洗手多年,一则不愿出面,二则我也不好意思叫人家日夜守在这里,仇敌人多,不知几时突然暗算,怎防得了?影大爷如让仇敌将我夫妻害死,我们听他教训,改邪归正的人反而受害,他岂不是丢人么?要和昨夜一样,他在这里亲眼目睹,岂不是妙?偏巧人没有来,也许还要费点口舌都不一定。大哥深夜来此,遇见影大爷没有?大嫂可知此事呢?”

  三元便把经过说明加上一套假话,耳听毕贵喝骂之声,三贼正在连声求告,说今夜之事并无人知,如肯释放,情愿多用金银买命,从此化敌为友,也决不在当地生事。内中一贼并且还是盗魁爱子,更吓得话都说不上来。三元暗骂,这三个假仇人真他妈的笨贼,难为毕老二是老公事,会忘了凡是真正强盗都是又臭又硬,哪有这么乖巧。这婆娘那么会浪,样样想得周到,如何装得这样过火?那么厉害的强敌,稍露一毫破绽,白费心机,前功尽弃,丢人不算,还要惹祸。正在寻思,忽听毕贵厉声发威大骂:“狗强盗,今夜欺人太甚,你就拿来一座金山也必打你一个半死!”

  说罢便喝动刑,陈氏弟兄业已取下旁边皮鞭,装得满脸都是煞气,方想:“我看你自己人怎么打法!”

  忽听翠凤低声微噫,故意怒喝:“等我先打他一顿出气再说!”

  说罢,便将新穿的上衣重又脱下,忙着系那腰带,卷起袖口,仿佛心已恨毒,人却还未走过,并朝自己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此时同船共命,不是看便宜的事,急呼:“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目光到处,翠凤已抢将过去,照着内中一贼恶狠狠扬鞭就打。

  三元身法本快,知她故意做作,既是合谋,便应装得越像越好,心念微动,人也跟踪纵过,用手中烟袋锅头一勾,那条皮鞭立被荡开,双方势子都猛,那贼不曾打中,却朝赵三元身上反扫过来,闪避不及,叭的一声正中背脊之上。翠凤自然假装惊惶,连问:“大哥打痛没有,我真疏忽,这是那里说起。”

  三元觉着背上隐隐作痛,暗骂:“浪娘们,真他妈的手狠,你要诚心打这一下,早晚叫你知我厉害。要不是身上穿着厚皮,这一鞭岂不够受?”

  心中寻思,口还不便说出,忙答:“无妨,我也真急了一点,难为你两夫妇是老公事,这样沉不住气,人家弟兄业已好招好供,足够朋友,自来骂无好话,打无好手,当场不让,有什客气,如何为了几句戏言这样冒火,他三弟兄又不会跑,有话大家商量,着急作什?”

  随令陈氏弟兄:“将这三位朋友带到厢房里面,由你两弟兄作陪,好好待承,等我们谈上一会再去向他请教。”

  陈氏弟兄自然会意,应了一声,带着三个垂头丧气,假装痛苦的贼党一颠一拐往厢房中走去。这里毕氏夫妇也都假装醒悟,明白过来,先说三元有理,自己见事则迷,忘了他们还有许多同党,此时毒打引使怀恨,事更难办。谢完指教,三人又故意鬼头鬼脑低声谈论,商计明早送客之事。

  三元想起天已放明,还要回去送药,便向主人辞别,并说第三日想往大明湖寻见那位异人当面认错,请其格外从宽发落,自己决计辞差,只求留碗粗茶淡饭,不要使他当众丢脸,以后无法见人,便是感恩不尽。翠凤又再三叮嘱:“这位影大爷和神仙一样,就有什不得意的事也要明言,千万瞒他不得,否则自找苦吃,还难挽回。他如真个痛恨你我,当成仇敌,也不会给你儿子伤药了,明想将你感化过来,改邪归正。大哥要劝大嫂凡事想开,放明白点。我如不是家中事忙,你二弟人太忠厚无用,早看大嫂去了。”

  三元心想,这娘们真浪得妙,换了别人非被瞒过不可,随口谢诺,匆匆牵马,仍由后门走出。到了门外,又教毕贵如何骗供送官,事情一完即速告退,然后上马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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