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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张康暗器的功夫也真好,又料敌人会接暗器,格外用心,打出更巧。先是一镖接一镖,觑准敌人连珠续发,才一发完,第二样暗器便随着未一镖发出回手之势由腰问取下,到了手内。那暗器便是腰带夹层上所插亮晶晶的东西,长约三寸,纯钢打造,一头平圆,一头尖锐。自尖以上三分许,附有五根半寸长的倒须刺,因它形如半支铁笔,专打人身要害,中上十九无有活命,好似阎罗之笔,点到即死,取名阎王笔。发时三前四后,可以紧接,连作两次同发。头次三支,分向头、胸、腹三处要害,紧接又是两上两下。本是极难闪躲又没法接的东西,到了江明手里,竟会失了效用。

  原来江明常听师父指教,说:“暗器种类至多,用的人往往自出心裁,不在谱上,好些都未曾见闻过,非要身临其境,遇上方知。有的能接。有的或是中有机簧,一碰便生妙用;有的附设钩刺,奇毒无比;还有能发火烟的,自恃手法,一接立即上当。所以,遇敌时不分辨清楚不能妄接上来,这头一下更须小心。”

  本就紧记在心,见敌人身边暗器似有好几样,越发加了谨慎。明见所发是镖,头一下均未手接,只把刀背一挡,便自磕飞出去;跟着左右连闪,带用刀挡;到未两镖飞来,觉无异状,才将它绰在手内。张康不知敌人得有高明人传授,重在气定神闲,藏巧于拙,以静制动,不到事机明悉,刚巧合笋,决不伸手,最忌纵跳慌乱。见他闪躲不甚灵速,除头一镖外,余下四镖都似侥幸凑巧,差一点没被打中,未一镖接得尤为极险,以为到底年纪太轻,功夫有限,只发第二样暗器便可打死,无须再用别的。随想随将手中七支阎王笔分两次相继发出,不料适得其反。他这里打着如意算盘发第二次暗器时,乃见张胜先受了祖存周回敬,恰正倒地。张康背朝二人,尚未知觉,江明眼尖,恰在接未一镖时,瞥见祖存周一抬手,张胜往后便倒,料知敌人必死,也就不愿再打下去。

  当时形势原极迅速,差不多都在同时。那旁张胜后倒还未落地,张康暗器已自发出。如换稍差一点目力的人,这类暗器休说是躲,看都看不真切。江明仗着练就目力,见前三后四,七点寒星电射飞来,急欲收功,艺高人胆大,也不向后面迎接,有什花样,施展师传白刃入飞蝗的手法,觑准来势,先后举刀一挥一舞。只听接连叮叮乱响过去,全都磕落地上。张康见七支阎王笔发出,敌人纵身用刀来挡,心还失笑:非连受伤倒地不可!见状大惊。同时猛听身后有人栽倒台上,微杂乃兄惨叫之声。弟兄关切,惊急忙乱中,由不得把头一偏,刚瞥见乃兄果然仰跌在地,又觉身前疾风扑来,猛想起面前还有强敌,赶急回首。

  江明已乘着挥刀架隔之势,纵身飞来,身还不曾落地,左手一扬,先时连接两镖,回敬了一只出去;跟着人随镖到,左手刀往胸前一横,便要平推出去。张康是久经大敌的名手,也煞是了得,江明来势虽然如此神速,他那目光身法并未十分慌乱,右手一绰,将镖接去,同时左手虚晃一刀,护住头面前胸,就势左膝微微往起一抬,膝旁暗绑的三棱五毒钉便朝江明头上打去。

  这时形势端的险极!江明虽知他身藏暗器颇多,专一留神他的双手,膝上也能发出暗器却未防到。临机稍微疏忽,只被打中五官等要害,见血便无生理。终算五行有救,名家传授到底不同,自学武功起,便不以克敌为上,先防自己,越是有利的胜着防备越紧。尤其是骤出敌人不意,由远处纵身往袭,照例以守为攻,横刀先护上三路,招中套招,有好些变化,非觑准敌人万无幸免,刀下立毙,决不妄发,以免万一对手情急反噬,豁出一死,同时猛下绝招和己拼命,结果敌人虽死,自己也不死即伤。那一刀本是虚式,目光敏锐又占了几分便宜;加以另外还藏有极巧的手法,明知敌人一定擅长接镖,未必打中,故意先发一镖出去,乘着敌人接镖抬手之际,暗中早用上昔年背师偷学的鸳鸯手法:左半掌用手一挺劲,第二镖照准敌人软胁要害打去。

  双方都是双手并用,几下里同时发动。张康没想到敌人暗器也如此厉害,来势既是猛急,相隔又近。江明又是顺势斜下,打他左胁,急切间本就难躲,加上乃兄受伤倒地,死活不知,未免情急心乱,这第二镖竟被打中,穿骨透肉,直人心腹之中,如何禁受得住?“嗳呀”一声,便自栽倒。膝间机簧已开,一片夺夺之声,五毒钉倒钉了七八根在台板上。那朝江明先发出去的,因是倒得太快,只得三根。

  江明就在第二镖脱手之际,瞥见刀光影里有几点寒星飞来,忙横刀一挡,叮叮两三响,全都砸落,人一倒地,自全打空。否则那一筒二十八根五毒钉如全发出,两下对面之际,一任江明如何身手矫捷,闪躲灵便,就使五官要害能够挡避,身有童子功、混元气,打中白打,可是敌人井非只发此钉为止,必定一面施展兵刃,一面把未两样暗器用手连续发出,同时再把腿不时连抬,五毒钉一发至少便是三四根,要指何处便打何处,左右上下无不从心所欲,武功又非弱者,如何能够抵敌?就不受伤,也非落下风不可了。岂非一时童心,想看敌人暗器,几乎误了大事!江明本极谨慎,老诚心细,只为连日学了一些油腔,觉着好玩,临敌便去仿效,差点没败在敌人手里。觉那五毒钉异样,乘搭人的还未上台,顺手拾了两根带回,向司空、葛诸前辈老侠一问,才知道厉害。事后回想,好不心惊。由此起,再上阵去,无论对方强弱,也不再疏忽,视为儿戏了。

  闲话不提。张康这里身死,张胜也只倒在地上挣命,保得暂时残喘。原来祖存周人甚机智,更事又较多,出场时听葛鹰拿话一点,便知敌人暗器有名,不是易与,否则此老素来轻看人,也决不会事前特为点醒。始而加意留神,没容敌人施为。虽和江明问答,说着笑话,实则是借以激怒敌人,想使气散。嗣见张胜武功不弱,胜虽可能,一下致他死命却非容易,这才故意给他一个空隙,也和江明一样,借故纵开,只纵得没有江明的远。张胜果然上当,自恃背有机弩毒箭,好容易得此良机,忙将毒箭并向左手,右手一扬,便是六枚枣核镖。

  祖存周纵时早已防到,使个“狂风卷雪”之势,手足并用,连人带剑纵将回来,连剑扫带脚踢,六镖全被打落。张胜见镖未打中,敌人竟使出极快身法,人剑团作一片白光滚到,知道手中暗器不能再发,一着急,重将刀交还原手,就势一耸双肩,把头一低,背上毒弩便如飞蝗一般射将出去。不曾想敌人乃剑仙门下,手中剑舞到急时,点水都泼不进,又是一身极好内功,刀砍不入,便被射中,也无用处名耳听钉钉当当,毒弩被剑扫落砍折之声,刚觉无效,就在这头一低昂,瞬息之间。

  猛觉一阵疾风扑来,眼前一花,一团白影业已卷到身前,虎口一震,手中刀先被宝剑磕飞,脱手往斜刺里台下落去。心中大吃一惊,待要往旁纵避,祖存周这几下连环杀着,一招紧接一招,一经被他使上,便是死星照命,何况又是早有成算,立意制他死命,想躲怎来得及?右手刀才脱手,未容纵起,当的一声,左手钢拐又被荡开,刚暗道一声:“不好!”

  紧跟着,胸前似有万斤重力压到,早中了祖存周一掌,当时胸腹大震,受了极重的内伤,两太阳金星乱冒,眼前一黑,嗡的一声,翻身往后跌倒台上。跟着张康也被江明打死。共只个把时辰,蔡党连败三场,逃走两人,伤亡六个死党。

  蔡乌龟见这次主台上众妖人好似被女铁丐花四姑稳住,心有主见,置身事外,漠不相于,连个忿怒神色俱无。自己不合把一干外请来的有力的助手俱都请往主台,只显尊崇礼敬,反倒失去效用。当着敌人的面,除非这些外援自动出场,其势不便到主台上去招呼,方自恨极,打算暗命心腹徒党,偷偷绕往主台质问花四姑,袖手观斗,似何心意?就便暗中告知几个自约请来会飞剑法术的人物出场,一面在东台请几位成名老手再试一场。如若仍落下风,所请的人受了花四姑蒙哄,仍不出场,索性用苦肉计,一不做,二不休,当众叫开,拿话把花四姑一激,也不再论什行规,先率东台百余徒众全数出斗,向西台混杀上去。

  明知邢党强敌甚多,初动手必有伤亡,主台上这些高人,不问是谁请来,既应此局,全都说过大话,见此情形也必出动,决无长此隔岸观火之理。心念才动,忽觉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肩膀,跟着手中塞进一个纸团。回头一看,正是狮王雷应,同了爱女玉钩斜雷红英,不知何时由主台绕了过来,使了个眼色,意似叫看那手中纸团,口说:“我代蔡老弟去会这厮!”

  底下未容答话,父女二人双双抢步向台口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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