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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那持刀的一个,是苗秀的族兄金刀苗旺,起初凭高遥望,来人身法绝快,料是敌人脱出,及一对面,竟是两个小孩。一个貌相英秀,年纪稍长,装束整洁,活似一个会武的贵家公于。一个装束虽较可疑,但是年纪更轻,生相又瘦又干。苗旺新从外路赶回,虽听说昨晚村中来了几个敌人,年纪有老有小,本领俱都不弱。万没想到这等小法,以为真是官绅子弟游山迷路。想起花四姑再三叮嘱,不遇真正敌人不可上前拦阻交手,致招声气。闻言方一怔神,还未及答,四外乡民和前后守望的人也自追拥上来,都是见人以后觉着不像,恐犯村中规令,不敢妄动。存周见对方迟疑,假作有气道:“你两人耳聋么?问你的话怎不答应?我问他们也是一样,有什么希奇!”

  苗旺见他气派谈吐像是官绅人家子弟,一面用暗号收风转口。不令众人招惹,一面赔笑道:“少爷不要动气。我两个俱是本山猎户,只为前面村里昨晚被人掘了壁洞,偷去好些铜钱,又把一条黄狗弄死。我们看出,贼已逃进山里,找了半天没找出来。适才我二人正在前面崖上打山猫野兔,看见少爷们跑得太快,只当是昨晚来的小贼,在山里待不住要逃出去,故此下来拦阻,不想看错了人。顺这条山径往右一拐就是出山的路,到了口外往西南一绕,见有山口再走进去,自会绕到你们来的出山正路,走回城去。北山只这一带地方偏僻,人也粗野些,无什景致好看。山里还有青狼山猫,当心撞上。下次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存周道:“你这一说,我才明白。我们带了好些人来,不过喜欢爬山,走迷了路,没在一起。如把你们认作强盗歹人,回去喊了人来,你们就要被衙门里捉去吃冤枉苦头了。既是这样,我们走吧。”

  随说,随和黑摩勒但然由人丛中走出。众人俱未敢再拦阻。

  二人已然走过,微闻身后有人说道:“这两小官出来游山,怎会一人佩着一口好宝剑?又都带有镖囊,如不是年纪太轻,真像那话儿哩!”

  存周闻言,故意对黑摩勒道:“只说今日游山还可打猎,不想白费气力。翻了好几处山头,除去野兔,连只大一点的野物事都没遇上,真正扫兴!那两猎户甚是强壮,他说这里有狼,还叫我们当心,恐怕来了撞上,却不知道我们找的就是这类物事。可惜天晚,怕家中大人惦记,要不和他们一起打猎,定能打到。多么有趣!只好明日再来了。”

  黑摩勒闻得身后脚步之声甚轻,知道对方尽管放过,不能无疑,派人在后尾随偷听,心中好笑,暗忖:这类废物俱都不值一打。便知我二人来历,有什么用处?存周不令动手,必有用意。闻言乘机答道:“谁说不是回去大晚?阿叔又要说话了。他们这些乡下人以为我们年小,怕让狼咬了,劝不要来。我们明早偏来,打些花兔花狼给他们看。”

  说时已到山口,回顾身后尾随的壮汉,已往右侧梯田上走去,知他信以为真。山口大树底下虽有几个假装乡民围坐闲谈的敌党,因已得了口内暗号通知,连问也无人间,便自走出。

  黑摩勒还想便道去往一娘家中探望,存周说:“无须。附近俱是敌人耳目。一娘母女虽已来了能手相助,事前还是隐秘些好。”

  黑摩勒回顾无人,悄声说:“那些废物怎能拦住我们?祖兄不肯动手,是何心意?”

  存周笑道:“这些人虽不值我们一打,但是,敌人信号传递迅速。此时花家颇有能者,俱精剑术,飞行迅速,如被闻警追来,我们到底势孤。尤可虑是黑兄所得那口宝剑。好在明早便是双方交手正日,也不争此一晚。真被识透,那是无法。能不动手,终以暂时隐忍为是。”

  且谈且行,不觉到了前面小村,村后便是蔡家。二人已不想往访,正待将脚步放快。忽见村侧小径上飞也似跑来一个壮汉,相隔约有十丈左近,手握一柄厚背阔锋的金刀,右臂似已受有重伤,神色甚是张皇。二人俱不认识,因自蔡家一面跑来,料有原故。黑摩勒首先迎纵上去,未及喝问,跟着前面拐角上又追来两个少年男女。女的一个正是阿婷,男的却不认识,俱都手持兵刃暗器。断定前跑壮汉必是蔡家仇敌,刚往起一纵,那壮汉正跑之间,瞥见身前纵落一个小孩,拦住去路。因是先前吃了小孩的亏,又见轻功如此好法,并未轻视,一声不发,左手放了右臂,扬刀就斫。黑摩勒喊声:“来得好!”

  身子往侧一闪,右手登镖,左脚往起一踢,猛觉一阵风过,一条人影落向壮汉身后,只听叭裆两声,壮汉翻身跌倒,同时手中刀已被自己踢飞,脱手坠地。一看那人影正是存周。壮汉一倒地,阿婷和那少年也同赶到。少年就地上将刀拾起,插向腰间,双手铁爪也似抓住壮汉一腿一臂,高举过顶,如飞往来路上跑去。阿婷随向黑、祖二人低说:“二位大哥快到我家,一会人就来了。”

  二人依言,刚跑过转角,便听有人向阿婷询问:“适才是什么声音?阿妹看见没有?”

  阿婷笑答:“一只黄鼠狼偷了民家的老母鸡。我和阿娘两头追拦,阿娘用厨刀斫了一下,可惜没有斫中。”

  随和那人互说了两句闲话,便道“再会”

  回转。黑、祖二人见她走来,正要询问。阿婷把手一摇,催促快走。到了一娘门前,二人走进。阿婷急匆匆取了一把糠谷,出外唤鸡,嘴里念叨,直骂:“黄鼠狼可恶!养得这肥的一只下蛋老母鸡,被它咬走了。”

  神情甚是自然。存周暗佩阿婷心细,料定后面尚有人追蹑,忙拉黑摩勒同往堂屋走进。内中并无一人,前见少年忽由左间卧室内探头出来,打手势请进。二人人内一看,靠墙的床绷先已挪去,所擒大汉不见。一娘正往床架上安放床绷,回首看见黑摩勒,问:“阿婷可曾露出马脚?”

  黑摩勒答说:“阿姊现在门外唤鸡,刚才所擒那贼现在何处?”

  一娘悄答:“小声!”

  随指少年道:“这是我家世侄蒲红。陈业也在这里。大约愚母女踪迹已露,不过,要走还有时候。如何应付,已然告知红侄和阿婷。二位贤侄不要出去,我去做些吃的,大家吃了,好准备一同走吧。”

  说罢,随即走出,转向后面去讫。

  祖存周见阿婷还未进来,便走向外屋,隔着壁缝往门外偷觑。阿婷已将鸡收笼,只剩一只,在篱外广场上乱飞乱跑。阿婷只管在草地里追逐,兀自捉它不到,一不小心,吃树根绊了一跤,气得阿婷娇声怒骂:“该死的鸡!刚才让黄鼠狼吃了倒好。今天捉到手,就把你杀来吃了!省得讨人厌,每日都是这样费事。”

  又喊:“阿娘做啥去了?也不来帮我一帮。”

  边骂边追,气得没法,拾起砖头土块乱打,也未打中,一,会儿便见人影由身侧闪过,定睛一看,正是一娘,腰系粗布围裙,一一手持着笤帚,身法甚快,出了堂屋才改了寻常步法,极似在内扫地闻声赶出之状,人还未到篱外,先唤:“阿囡,什么事这样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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