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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江明也想不起二人来历,随口答道:“我们受人之托,来此只为救人。师父大约不会来吧。”

  方悼笑道:“如此甚好,我二人也是友情所迫,并非得已。今晚之事,闻说主人谁也不帮,只我二人受林兄之约。今人已走,令师灵药烦赐两块。如见司空老人,请代问候。二位请上路吧。”

  黑、江二人万不料如此易于脱身,也颇心喜。当即由江明取出灵药,与二人匆匆作别走

  林飞彪见所请的帮手反与仇敌成了朋友,又见兄伤太重,除却敌人灵药,万无生理。即他能够上前拦阻,也非对手。坐视两个小孩般的仇敌扬长而去,愧忿交集,自觉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无颜再回花家,含着老泪,方和方、苏二人商量,打算背了受伤的人不辞而别,忽听谷中脚步奔腾之声,正是花四姑因闻林氏弟兄不听解劝,约了新来二客同往谷外去截钱复、陈业,自己和查洪多年至交,知他脾气古怪,手又狠辣,怒发时什事都做得出,林氏弟兄又是远客,万一为查洪所伤,诸多不合。又知今晚来人是南明老人所差,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如不参与,无论闹出什事,还可以查洪老友诸须相让,成心不问,来做借口。如若参与,一个不巧便丢大人。身是主人,其势又不能不问。

  正在左右为难,举棋不定,忽接谷中守望人报:“新来的山东路上黑道朋友黑影子神偷何亮,在崖上用暗器乱打陈、钱二人,因有查老先生随护,人未打中,反吃今晚接人的两小孩偷上崖去,将他点倒,扔将下来,被查老先生擒住,放在路当中。因吃点了穴道,呆立在那里,言动不得。”

  花四姑闻言,见同坐来客好些面有忿色,觉得太不像话。惟恐林氏弟兄再有伤亡,于面子上更下不去,偏生在座诸人一个也拦不住查洪,明知无用,于理不能坐视,便命苗氏弟兄同了两个有本领的好友赶往谷口,拦劝二林、方、苏四人,且罢干戈,即速请回。如要报仇,事完包在自己身上,决将钱应泰父子寻到,千万不可伤自己人的和气。苗氏弟兄走到路上,又接人报,林飞虎已为一小孩打伤,查洪业送钱、陈二人先走。少年气盛,越想越恨,暗忖:查洪惹不起。这两小辈如此可恶,须放他不过。难得查洪不在,正好下手,先将两小狗打死。查洪回来,他们先动手伤人,料也无话可说。越想越气,忙命人上崖晃动号灯,集众来援。苗氏弟兄出时,原有好些人随后赶来,想给双方排解。号灯一动,花家不知有何急事,立命能手出动追去。

  方倬已由附近守望人那里取来温水,与林飞虎将药服下,人也渐渐醒转,只是急怒交加,受伤太重,不能出声行动。林飞彪和方、苏二人正在极口劝慰安心养伤,徐图报仇之计,苗氏弟兄和后援诸人已相继如飞赶到。间起前情,无不愤怒,当时便要追去。方、苏二人说:“事关查洪,敌人虽然年幼,身后却有司空晓星和假名萧隐君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暇,今晚保不同来?他们来意不过为救钱复,正好把人情卖在老查身上,任其自去。如因事生隙,寿辰这日岂不又多树好些强敌?”

  苗氏弟兄终觉气忿难消,仍然率众追去。

  方、苏二人心想:黑、江二人走得很快,况又隔了些时,决追不上。劝既不听,只得任之。苗氏弟兄随和众人顺着山路飞步往前追赶。刚追出五六里,行经平旷之处,遥见山口外信号灯连连晃动,跟着沿途三四处守望号灯一个挨一个也晃动起来,相隔时候并不甚多,却又不是报警信号。花家除山口设有眼线外,平日由谷口到山口这条长路,并未没有望楼灯号。近因村中不时有人窥探,家人一个也未擒获。江湖上朋友越来越多,广帮中人就在日内到达,才在沿途添了几处守望。本意防备加密,多些耳目,实则山路多歧,又易攀升,除非公然直入可以发现,来人地理若熟,或是本领高强的能手,踪迹稍微隐秘,便难觉察,只为壮点声势,并无多大用处。

  苗氏弟兄一查灯号,便知山外来了远客。适走敌人,并未发觉。查洪是自己人,带人出去,不用灯号报信还有可说,这两个敌人,自己出谷时已命人用灯号传知,前途发现踪迹立传信号,以便追赶,怎会一处也无人发现,暗骂道防守人都是饭桶,方自有气,率众加急追赶,前面不远山角上灯号接着晃动,看出来人甚多,已快临近,猜是广帮中人集众同来。远客初到,丢脸之事便被遇上,未免不好意思,忙嘱众人速将兵刃佩好,由苗成上前相机答话。刚刚说好,便见十余条黑影由远而近如飞走来,相隔三五丈便即立定。

  内中纵出一人,手举名帖,到了面前答话,果是广帮恶丐蔡乌龟约来的一干党羽,尽是广、潮帮中有名人物。正应答施礼间,金眼神猖查洪独自一人也如飞回转,见苗氏兄弟率领多人,各佩器械,灯火齐明,径前喝问:“你兄弟领人出来作什么?”

  苗秀方要答话,苗成比较年长持重,正和来客叙话,瞥见查洪辞色不善,暗忖:此老既回,敌人必已逃出山去,再追也是徒劳,不如忍气圆过这一场为是。忙插口道:“适接山口信号,因报信人今晚酒醉,说话颠倒,不知是敌是友,忙即追来。出谷又接信号,才知远客光临,不及放下兵刃,沿途迎接到此。适见名帖,俱两广路上有名英雄,为应蔡老前辈之约而来,内中还有你老人家两位朋友。我们还未及上前拜见去呢。”

  查洪原是护送钱、陈二人出山,路进未出一半,便遇上虞干。虞、查二人本来相识,查洪问知人山接应,行踪甚秘,无人觉察。回去走的又是昔日阿婷接引陈业出山的那条僻径,即使林氏兄弟命人埋伏堵截,也遇不上。加以虞干因听黑、江二人在谷口外遇敌争斗,虽然两小兄弟本领高强,终以身在虎穴,二林等人均非庸手,寡不敌众,恐吃人亏,再三劝他回去。

  查洪便别众人回走,途中恰与黑、江二人相遇,问知前情,查洪好生夸赞。因已无事,便拉二人就路侧崖石上坐下,谈了一阵,才订后约而别。因送虞干等人走了一段,岔入歧路,所以广帮来人走过,不曾相值。查洪却见号灯连晃,心疑花四姑受二林蛊惑,不给自己面子,派人追赶,心中本就有气,归途又见苗氏弟兄大队人众明火持械,越发愤怒,正待发作,闻言方始气平,便问;“我那朋友是谁?”

  苗秀便接口答道:“乃是广西白象山的铁手箭狮王雷应和他小姐玉钩斜雷红英。”

  雷应与查洪是十余年前老友,原在北五省做独脚强盗,自从隐居白象山,已然洗手多年,不知怎会和广帮中人一气,并还带了女儿同来?方待往下追问还有何人,对方雷应认出查洪,已和一僧一道带了爱女雷红英走将过来,同时苗氏弟兄见来客走近,不愿再说,也忙率众迎上前去,纷纷请问姓名,各叙寒暄,同往回路走去。

  查洪见一僧一道正是自己上半年专人前往约请的河南新蔡县宏化寺方丈神力罗汉志朗、福建兴化长清观住持火真人哈妙通,余下俱是广潮帮中有名人物。问知蔡乌龟因听对头方面约有丐仙吕瑄等剑侠助场,虽然花四姑也约有几位精通剑术的人物,到底帮手越多越好,卑词厚礼,费了不少心力,竟将罗浮山神女崖隐居的剑仙三光真人郭云璞约请出来。近日又由郭云璞转约到湖南长沙桃花村主吕宪明,准在花四姑生辰前二日一同赶到等情。

  查洪当晚只为报恩心切,又和黑摩勒一见如故,本心看不起二林兄弟,所以独断独行,任性而为,实则始终仍是女铁丐花四姑的死党,并无二意。钱、陈二人一经出山,未生事故,便算对于南明老人交代过去,不复再在心上。当广、浙两帮借他讲理,事一发生,早就担心浙帮势盛,能人太多,不惜破例向人求助,专人往请这一僧一道。自己也知性情不好,以前都得罪过,又是多年生疏,未必能够请到。只为花四姑再三恳托代约能人助拳,以免到时丢脸,不得不试碰一下。后来去人归报,僧道俱往两广云游,不在庙中。花四姑因这一僧一道本领高强,仍不死心,径命原人又往两广追去。

  查洪眼看日期越近,音信全无,方恨二人不给面子,忽见应约同来,并还代约了雷应父女,不由兴高采烈,喜出望外。他本气壮声洪,加以酒后兴豪,旧友重逢,越发肆无忌惮。苗氏弟兄得信欢喜,自不必说。那些来客,见一入山口便有人盘问,晃动号灯,没走一半路,主人便即率众迎出,又见查、苗诸人高声笑语,俱以为防备周密,外人不会走进,都是自己人,无庸避忌,于是主客双方全都随意说笑,空山回应,听出颇远。

  查洪满拟黑、江二人已早赶出山去,哪知黑摩勒胆大心细,查洪走后,号灯晃动,看出由外而内,自己人又未被他发现,并由僻径先走,料是来了外人。凭高遥望,看见灯笼火把簇拥多人跑来,山口一面又有十几条人影顺着人山大道前行,脚底俱都甚快,沿途守望人的号灯也随着来人行进接连向花家一面晃去,越知所料不差。暗忖:适才花家大闹,查洪虽是他们自己人,行事也极令主人难堪,说话更犯众怒,而所遇先后共只三人动手,还俱是钱应泰的仇家。如有能手高人在内,见此情景,决不容让。知有本领的都还未到。夜间忽有多人人山,相隔老花婆寿辰又近,再看身法,定非庸手,决意冒险赶往探个虚实人数,归报晓星,好与浙帮中人通知,早作准备,便拉江明重又反身追去。

  二人脚程迅速,查洪又是刚走不久,一会便被掩在身后。及至查洪和双方来人见面叙话,同往谷中走去,黑、江二人尾随在后一听,才知花四姑和广帮所约能手甚多。单自己知道的那雷应父女和那一僧一道,已然够人应付,何况内中还有郭云璞和吕宪明在内。这两妖道俱是昔年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不但精通飞剑,还擅好些邪法异术。因当年峨眉派教主妙一真人承继道统,光大门户,到处诛戮异派妖邪,无处存身,郭、吕二人同门至好,又最好猾,看出情势不妙,竟自背了师门,借故滇南访友,一去不归。

  彼时各正派正举全力扫荡妖邪,二人忽然失踪,以为又遭正派毒手。二人却偷偷同回吕宪明的俗家,变卖田产,隐姓埋名,隐居长沙桃花村中,避了多年,不曾出世。近年来因对头强敌多已道成仙去,重又出现,仗着飞剑法术,渐渐故态复萌,并在闽、浙山中辟了两处道观,各收恶徒。所幸惊弓之鸟,仍有许多顾忌,不常出头露面,恶迹还未十分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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