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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葛鹰哈哈笑道:“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么?你说我硬做,那么刚才你为什么拦住人家孤身女子,强说亲事呢?”

  金红料定敌人是小妹一面,不是适才逞强提亲,决无这场波折。被人间住,无话可答,方自发急。葛鹰道:“你既不愿,也倒好说,不过儿女的事须问本人,你的儿子如若愿意,你却做主不得。”

  金红想不到他转口如此容易,慌不迭答道:“那个自然。我儿子不愿。不信你把他叫来,当你面问。”

  葛鹰还未开口,那小孩又在树后答话道:“师父,这种绣花枕头,什人肯嫁他?刚才我才问几句,便急得要哭,大约这样大还吃奶奶呢,一刻离娘不得。你叫我带他上南京,你自家又不去,走到路上要哭起来,实在讨厌,我已放他逃走。师父就这样拉倒吧。只要现在两厢情愿,将来踩子梅酱不要紧,送上门去相亲,人家看不中再送转来,往返须两千里,何苦叫小囡坍台,罚我吃这种白累!”

  葛鹰喝道:“小鬼这懒骨头!也不告诉一声就将人放掉,停歇再来问你。”

  随对金红道:“你那宝贝儿子连我徒弟都看不上眼,这媒我也懒得做了。照你所说,你夫妻好像有点名气,像这种有人养无人教的儿子,要想攀亲,最好量量自己家是什么作料,不要仗势欺人。只要儿子教得好,我既管了这场闲事,早晚给你做个好媒便了。”

  金红听他师徒一明一暗互相讥嘲,爱子未见,所说虚实难知,即不便过于示怯追问真假,又不敢发作,正生着闷气,暗中忧急,忽听对方又拖尾巴,将来还要做媒,又自惊心,慌不迭气忿忿答道:“我儿子没出息,让他去,碍不着你们什事,这个免劳照顾。我夫妻也没什名气,不过向来敢做敢当,从不藏头露尾,鬼头鬼脑,暗放阴刁。我知你们必与江家丫头一党,才出来帮一腔。好的将姓名来历留下,便佩服你。”

  葛鹰笑道:“你当我怕你夫妻不说么?我的姓名本想不说,就一定不说。好在我的脾气什人都晓得,什事都自己做,与人无干。今晚原想隐过,到底仍隐不住。你是自家糊涂,你刚才吹了几回哨子,为什不见一个救兵,回去问你丈夫,就晓得你宝贝儿子已然回家。这些小铁片还你,以后少用为妙。幸碰着我,要是别人,坍台更大了!”

  说罢,将所接燕尾梭掷向地下,转身便走。跟着便见树后纵出一条小黑影,追上前去,微闻嘲笑之声,其行如箭,转瞬没入前面黑暗影之中。

  金红眼看敌人从容同行,无可奈何,生平几曾吃过这般大亏?越想越恨。呆了一会,猛想起儿子始终未见,丈夫也未出援,又惊又急,不顾生气,忙急往家飞跑。刚一转身,便听爱子在喊“姆妈”。定睛一看,果是爱子姜绍祖,由回路小径上如飞跑来,忙迎上前去,一把搂在怀里,问道:“乖儿子你在哪里?怎喊你听不见?当真被老醉鬼捉去了么?你从家里跑来,可曾见你爹么?”

  绍祖闻言泪眼直转,忿然答道:“姆妈,说出来真个丢人,都是我自家不肯学好用功,累得爹娘惹气,丢人吃亏。我已和阿爹说了,明早就要出门,寻好师父练本事,家主婆我也不要讨了。”

  金红惊问何故,绍祖拭泪一说前事。原来金红母子算计小妹当晚必归,埋伏在要路口上。后来看出小妹改道出山后,金红迎头堵截。当争斗时,绍祖隐身树后偷看小妹,美丽绝尘。正自心爱,猛觉脑后有人摸了他一下,回头一看,面前站定一个小黑人,头戴面具,甚是狰狞,身又瘦小,暗影中看去,直和庙里小鬼相似,不禁失惊,脱口要喊。那小黑人已伸手朝肋下点到,想要抵御,通体已然麻木,不能言动。

  小黑人便将他抱起,走不多远,有一醉人在彼等候,也戴着一副面具,说是要给绍祖做媒,明早由小黑人将他送往南京相亲,醉人随往林内走去。小黑人将他放下,去了一会回转,又将他拍醒,说那相亲地方太远,女貌奇丑,却有本事,问是愿去不愿。绍祖先想逃跑,无奈小黑人甚是机警,稍有动作立被点倒,白受一顿极难堪的挖苦,除了就话答话,连想呼救都难。最后无法,只得力说不愿,小黑人才将他送回家去。

  走到半路,正值六指飞侠姜继尚由家跑出,人却藏在附近树林以内。不知怎的被小黑人看见,告诉绍祖:“你阿爹在路旁树后,你只去寻他。如往寻娘,我依旧把你点倒带走。”

  说罢自去。照他所说,果遇乃父,好似又急又气,听乃母连打哨子,只气得直顿足,也不出援,见了绍祖,举手要打,叹了口气,又收回去,绍祖最怕父亲,吓得站在一旁不敢作声。姜继尚随悄声对他说:“今晚来人名叫七指神偷葛鹰,虽是何家住客,但你姻伯以前与他原无交情,此次留住必有原因。此人是我生平第一克星,决斗他不过。都是你娘不好,硬要逼那江家女子做亲,才致惹出这事。我如出援,丢人更大,只好在此干着急。”

  绍祖闻言,几番要往寻母,俱吃乃父阻住,想起事由己起,和适才许多羞辱,越想越愧,立志明日出门寻访名师,学成武艺以雪此忿。正和乃父述说心志,忽听乃父道:“事情完了,这还是好,快见你娘去吧。”

  绍祖忙即赶去,果见乃母回转,母子见面。金红听完前事,才知醉鬼竟是葛鹰,也吓了一身冷汗。回去见着丈夫,自不免一场争论。且不说绍祖明日寻师之事。

  再说小妹听出葛鹰语气,忙则抽身,顺着小径走不多远,忽见半山上纵落一人。先还疑是金红家中帮手,定睛一看,正是姜氏,满面俱是笑容,近前说道:“妹妹你走错路了,快随我来。”

  随领小妹上山,越过山脊。小妹认明日间来路所经,便问:“世嫂适才何往?”

  姜氏边走边悄声答道:“我因娘家有人送信,说晚娘要拦路说亲。心想她虽不好,关系着娘、婆两家面子,日后你又要常来常往,不愿你们伤了和气。打算领你避开,明早我自和家父说去。特意叫我那一个在山前正路登高窥探,以备临时改道,亲自送你抄山后小路出去。你如走得稍慢,走到适才小山环,翻出山前,渡过一条山涧,略绕里许,便连前后两条要路全都避过。那里有峭壁遮眼,他母子虽在山脊睬望,也看不见,不就没事了么?偏你有本领,先要客气,不肯施展,后来又抢在前面。

  我正愁你要把路走错,你世哥忽然翻山跑来,说我家住的那位葛老先生,同了新收徒弟黑摩勒,为护送你,也相继追了下来,并还赶在你的前面,叫我夫妻回去。我终不放心,独自悄悄赶来。不想我晚娘如此不讲理,害我爹爹丢此大人,真叫人难过。当她取出燕尾梭时,我躲在一旁偷视,正替你担心,想纵出去,那位葛老先生已自出现。这事丝毫与你无干,你始终退让,她苦苦纠缠,连手都未怎还。见了家父,我自会说。你如因此不常来,却对不起我了。”

  小妹耽搁了一阵,越发归心似箭,闻言随口应了,便谢姜氏,催她回去。姜氏执意不肯,直送小妹到了虞家村口,方始辞别。小妹因恐陶元暇见面不便,也没邀她到家小坐,竟自回转。到家见母,江明已早回转,陶元暇刚走不久,宝石也取出带走,行时嘱咐小妹住在虞家最好,何家也可常去,不可再行移居他处。小妹只差一脚,没有遇上,好生后悔。再问江明,答说:

  “师父事情已完,就在当夜取宝石回山。我在此也无多日耽搁。黑摩勒已然寻到,聚了半日,甚是投缘,约为异姓兄弟。他今晚往见新师七指神偷葛鹰,履命之后,明早便来登堂拜母,并见姊姊。司空师叔尚有他事,约等葛鹰师徒去后,才能约了何世叔同来。小铁猴侯绍昨日和铁扇子打了个难解难分,后来因是目光不济,眼前吃亏,幸得黑摩勒将敌人利器盗去,司空师叔再在暗中相助,将铁扇子引开,勉强算是占了上风。自觉铁扇子厉害,以后决不甘休,恐他约人寻仇,自己敌不住有误死友之托,趁着司空师叔在此,料无什事,连夜赶往杭、嘉一带寻一好友,以备万一去了。”

  小妹因未见着陶元曜,好生懊丧不置。舜民在座闻得黑摩勒明日要来见江母,因听尧民说他小小年纪本领高强,直似空空、精精一流人物,好生喜欢,忙命人当时通知尧民、良夫。新民三人,一面传话厨房,准备盛筵相待。大家谈了一会,分别安眠。

  次日江明见尧民备了酒席,惟恐黑摩勒来晚错过,自家面子不好看,一早起便赶去送信,一路飞跑,到了何家一打听,黑摩勒已然出门,料他是往虞家,不知怎的沿途未遇?忙又赶回。到家时已傍午,一间小妹,说:“虞尧民等俱早到来,只黑摩勒未到。”

  江明不好意思往前厅去,急得又到门外观望,才出村口便见黑摩勒穿着一件长衫,由去方岩那一面匆匆走来。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拉住说道:“你往哪里去了?今早我到白雁峰何家去寻你,说你早走,赶回你也未到。虞家舜民二哥,因听大哥尧民说你如何侠气,有本领,听你要来非常高兴,今午特备上好酒席,专为请你和我老娘,还约了尧民大哥和一个姓魏、一个姓钱的朋友作陪。如今人都齐了,静等你到吃酒。幸亏你来,不然我才丢人呢!”

  黑摩勒闻言喜道:“虞舜民他请我么?我今早出了点事,正想去寻他呢。”

  江明忙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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