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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眼看日色偏西,岳飞正抱幼女岳雯逗笑,讨岳母高兴,忽见岳霖奔出,笑呼:“爹爹!娘把香烛点上了。”

  岳飞觉着还有几天才走,父亲已然祭过,怎么今天就命别家辞神?好生不解。岳母说了句“你们都来”,便起身入内。岳飞等忙跟进去。供桌上香烛业已点好,神案前放着一盆凉开水、一包药粉、另外一块小红布垫,插着十几根针。

  宋朝原有涅面刺字的风俗,军中也常有面上刺字的配军。岳飞一看,知母亲还是要在背上刺字,便朝上叩了几个头。

  岳母庄容问道:“五郎,你不是勉强么?”

  岳飞忙答:“母亲对儿子这样看重,哪有不愿之理?”

  岳母道:“本来我想在院子里给你刺的,因恐受风,难得天不很热,就这里刺也好。”

  说罢,拿起长针。李淑已将岳飞上衣解开,现出背脊,又在背上写了“精忠报国”四字。

  岳母取针走过,意本坚决。哪知针到背上,还未刺进,手便抖个不停,眼泪也流将下来。李淑早知婆婆心疼儿子,前两天夜不安眠,便为此事。看今天神气,分明是不忍下手,正想婉言劝告。岳飞觉着母亲的手搭向背上直抖,停针不下,回顾岳母业已泪流满面。心中一急,喊了一声:“娘!”

  岳母不等二人开口,已颤声说道:“不这样不行,非此不可!”

  说罢,把牙一咬,针便刺了下去,连问:“五郎痛么?”

  岳飞忙答:“儿子素不怕痛,这和蚊子叮可差不多,请娘快刺吧。”

  岳母头几针手还在抖,后见岳飞谈笑自若,再一想到所见难民流离之惨和自己的心愿,二次把心一狠,这才一针接一针,照着笔画刺了下去,将近一个时辰,才把四字刺完。

  李淑忙把刺处染上了色,敷好伤药,以防溃烂。岳母已是面如纸白,几乎站立不稳,岳云、张宪连忙抢前扶住。岳母两行热泪也忍不住挂将下来。岳飞见状大惊,忙问:“娘怎么了?”

  岳母凄然苦笑道:“五郎,你受苦了!”

  岳飞赔笑道:“实在是一点不痛,娘太心痛儿子了。”

  岳母随对李淑说:“我不愿孙儿们看他父亲受苦,业已关在房内,快放出来,留神受热。”

  李淑刚一答应,房门开处,岳雷已拉着岳霖小手,缓缓走出。岳母忙将衣服与岳飞披上,不让小孩看见。两小兄弟同喊:“爹爹!”

  扑将过来。岳飞连忙一手一个抱起,虽觉背上又痛又痒,表面却装着没事人一样。

  岳母见爱子又说又笑,若无其事,才放了心,随命岳飞结疤之后再走。从此每日都要看那伤处好几次。岳飞体格健强,又有慈母爱妻照护和特备的药,不消三日,伤疤脱去,字迹越发鲜明。又在家中住了两天,才和岳云、张宪辞别母妻,再去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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