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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回 烈焰可栖身微波能起浪 一朵灯花生世界儿重煞幕护妖坛(1)


  癞姑到底追随屠龙师太多年,佛道两家均有极深造诣。更因久经大敌,临事谨慎,虽不似谢氏姊妹有那么厚的佛缘,连得好些千载难逢的珍奇和遇合,行事终究老练得多。谢琳则得天独厚,大成之前该有这场小挫,一上场来便即粗疏自恃,一念之差,几遭大险。如非警觉得快,不特自己,连一行皆为所累。轻云是近来勤修,法力精进,为人行事更比癞姑谨慎。上官红是夙根灵悟,天生仙骨,初当大任,始终谨慎。癞姑适才再一告诫,众人益发守定心神,不敢稍忽。以上官红而言,就算前在依还岭多服灵药,迭经高明传授,但她入门修为才得几时,尚且无害,何况谢琳?四人数中,应有此难,不过暂时小困罢了。

  轻云、上官红均知法力功候尚差,一经警觉身入危境,便专顾自己,不敢随意言动。癞姑却是旁观者清,一见谢琳屡劝不听,心中奇怪,觉着谢琳近年不特功力大进,来前又承师长指示机宜,不是不知禁法厉害神奇,怎会如此情景?便料她不知何时疏忽,无意之中受了禁法所迷,心情颠倒。一行仗她神光护身,万一真入幻象,神光先散,岂不全败?数千里将良友请来,有什挫折,异日何以对人?想到这里,手忙拉紧谢琳,先不劝说,细察神情。见她面上神光依然焕发,目光灵莹犹昔,只秀眉微扬,似在寻思之状。知她就有迷惘,也还不深,心虽稍放,安危一瞬,仍是大意不得。此时癞姑处境至难,既要顾人,还要顾已,兼顾全局,心神稍失镇定,自己也许一样入迷。如果所料不差,劝已无用,反而有损。只得一面运用玄功镇摄住心神,一面把飞刀、

  法宝齐放出来,在神光中护住四人和所救元神,以防万一神光有了疏失,多加上一层保卫,比较稳妥。同时又盘算应付之法,准备相机再给谢琳一个当头棒喝,使其警觉。轻云见状,情知形势不佳,不敢开口,也将飞剑、法宝放出,如法施为。上官红因未奉命,未敢妄动,仍守在侧。那道者元神见五行禁制已被引发,忧容转敛,双目垂帘,重又入定,甚为安详。

  这原是瞬息间事。癞姑正在准备以前所传佛家法力,运用玄功,突向谢琳喝破。不料谢琳正寻思间,忽见癞姑拉紧自己的手,轻云也在禅光内放出飞剑、法宝,对一行五人又护上一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因被癞姑拉住,不便强挣。心想:“众人成见甚深,未必肯信。且把有无相神光往外扩大,立可试出戊土禁制威力强弱,免得争论。”

  随想随施法力,随将神光往外展开。哪知不动时,只是身陷戊土之中,还不甚大妨事;这一施为,戊土禁制立生妙用:四外黄尘看似虚质,无什阻力,及至神光在外一胀,不特上下四外坚逾钢铁,人和神光被包在内,分寸难移,并且生出极猛烈的重压,往中心挤来,神光竟被逼紧,一点伸张不开。谢琳见状,不禁大惊,才知果是厉害。忙以全力抵御时,上下四外本是一色淡黄色光景,原看不出一点别的景象,倏地黄影一闪,化为千万层黄色云涛,金光电闪,齐往中心压来。

  内中夹着无量数的暗黄金光,其色较深,暴雨一般打到。始而挨近神光,便即爆炸分裂。末后越现越多,不等到达,便自相排荡冲击,纷纷爆裂。每团黄光看去最大的只酒杯大小,那威力却极惊人。一经爆裂,便是震天价的霹雳,数又极繁,密如贯珠,渐渐汇成一片连续不断的轰轰巨震。那爆裂出来的火花星光占地甚广,互相激射飞溅,宛如千万花筒,交相发射,合为星山火海,声势猛烈雄奇,难以形容。虽隔着一层神光,兀自震得人目眩神昏,耳鸣心悸。谢琳自出生以来,未曾见到过这等阵仗。如换功力稍差一点的道术之士,处此境地,必定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心神再一摇惑,不能自摄,护身神光首先失效,稍有疏隙,五行真气立即侵入,人为幻象所迷,魔念一起,便自不可救药。就算同来诸人明白,未为魔头所乘,也是爱莫能助,至多不受牵累,已万幸了。

  此时情势,端的危机系于一发,险到极处。尚幸谢琳仙骨仙根,屡劫清修,都是童真入道,夙根至厚,元神凝炼。加以此生从小便受仙人抚养传授,取法既高,近随小寒山神尼勤修,又得了师门心传。虽以习练《灭魔宝箓》稍微外务,功候不纯,易召魔头,但受禁制不深,真神迄未摇动,稍微迷惑,只是暂时的事,本身定力依旧坚强。一见情势万分危险,惊念才起,立觉神光为戊土神雷所迫,重如山岳,直往内缩退,大有支持不住之势。想起受人重托,数千里远来,不但未助成人,反使良友为己所累,休说身败名裂,只要内中有一人失闪,也应愧死。便拼着性命,运用神光,强行撑拒。谁知戊土威力强烈异常,那万丈云涛已难抵御,戊土神雷尤为厉害,上下四外,一齐往中央打来。身外神光受不住那猛恶威力的震撼排荡,已起了波动,光圈已是越来越小,高下减了一多半,外围也减去了三分之一,所剩不足两丈方圆。照此情势,再如不能支持,不消多时,就算神光不破,人已随同压缩成了一团肉泥。

  可是谢琳仍不害怕。忽又心想:“自己决不至于遭此惨劫,同来诸人自然也是祸福与共。再说祸善福淫,也断无此理,怎情势这等险恶?万一真个逢凶,自己和癞姑、轻云俱擅玄功,元神凝固,或者无什大害,至多坏却肉身,不会形神皆灭。上官红根骨极佳,学道未久,却是可怜。”

  心念一动,百忙中往癞姑等三人细一察看。先以变生仓猝,形势奇险,只顾以全力应付,又以不听良言,至有此失,怀着几分内愧,无暇观察众人神色。初意三人定必惊慌失色,无计可施,甚或埋怨自己,谁知目光到处,竟是不然。轻云、上官红正运用飞剑、法宝,在神光内绕上一圈,各自澄神定虑,从容沉着,立在侧面,那猛恶的声势,直如不闻不见。癞姑则把飞剑、屠龙刀,还有一件法宝,齐放出来,与轻云等连成一体,随同环绕在身外;她本人竟在自驾遁光之上,闭目合睛,入定起来。那道者元神更在所运青色罡气之上,安然入定,态甚庄静。谢琳功候原深,见此情形,忽然想起土遁初发难时,虽然四边阻力绝大,不能行动,但神光尚可抵御,未受压迫冲击,神雷也无此时繁密。只因自己见势不佳,心略惊慌,便立即增加了几百倍的威势。照此情势,眼看不保。后以徒忧无益,又想:

  “圣姑既然事早安排,不应如此颠倒,尽管自己以全力抵御,势仍如此猛烈。癞姑等先前那么胆怯,此时应更惊惧,不料却运用玄功,暗中戒备,外表反倒从容镇定,毫无畏色。又曾力劝自己,不合轻敌自恃,致有此失。来时父亲曾说,圣姑以前乃旁门中第一流人物,夙根深厚,屡世清修。只因前生不合妄动嗔念,与同道友人打赌,欲试自己定力智慧,特意再生投入旁门。虽以夙因不昧,生具灵悟,未行一恶,终以所习不是玄门正宗,本身虽不曾为恶,却种下好些孽累。及至佛缘遇合,皈依净土,又以生性好胜,所习复杂,空具无边法力,不是上乘佛法。后来功候日深,老是相差一步,不能完满正果。幸遇天蒙、白眉二位老禅师指点,听到几句偈语,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佛家虽然放下屠刀,立登彼岸,禅修途径却是走错不得。又欲肉身成圣,这才发愿,以元神坐百年死关,求那上乘正法,就便了却妖尸这段公案。

  她虽未能即时成真,她那法力却是兼有释道诸家之长,高妙精微,不可思议。尤其最长于心灵禁制之术,厉害无比。故此所设诸般禁制,五遁诸法,无不层层相生,变化无穷,非得她传授,精于彼法的人,多高法力也难破却。千古修道人而又生具好胜特性,居然做到言出必践,无人能敌。似她这样的,无论佛道、正邪各派,除绝尊者而外,连她不过四五人。其独步当时以此,其不能成就正果,多坐这百年死关,也由于此。父亲吩咐此行不可轻率自恃,当入洞时也颇存有戒心。嗣见事甚顺手,五行埋伏一直未发,加之父亲、叶姑平日常是那等劝诫口吻,既认作了常谈,又误以为妖尸合当伏诛,洞中禁制多半期满失效,所以妖尸连遭大挫。于是把事看易,心神疏懈,不知何时受了禁制。现看三人这等神情,回忆适才所为,不特愚妄自用,并连父师之诫竟会忘却。分明一时不慎,中了圈套,陷入危境。幸而平日功力尚强,否则不堪设想。”

  当时思潮如电,一起伏间,谢琳猛触灵机,忙即镇摄心神。欲待运用玄功,先将心灵之禁克制,护身神光、本身法力自必随以复原增强,免去危害,再打主意。经此一来,虽然醒悟,神智渐复清明,可是禁制威力也随以加大。尤其是杂念丛生,思潮繁乱,尽管学有根底,仍觉甚是勉强,越知所料不差。安危瞬息,心神再稍摇惑,立有不测之忧。于是拼命以定力镇摄心神。

  癞姑本在运用禅功,静候时机。先见谢琳手忙脚乱,指定身外神光,面现急迫之容,误以为入魔已深,一行诸人全在危境。自己虽然发难前未受禁制,此时一样也是疏懈不得,哪敢优急,致分心神,又恐一发不中,反而激出乱子,只得沉下心去,反虚生明,把本身元灵真气运用纯熟,使其活活泼泼地静以相待。嗣见谢琳看了众人一眼,跟着神态又复转自如,目光内视,面上神采重又焕发。一手仍指定神光,抵御外来重压,知是时机稍纵即逝,一面祝告圣姑默佑,一面猛将所运元灵真气化作一片光华,往谢琳当头一罩。同时大喝道:“你忘却来处了么?”

  癞姑深知此举也极危险,元神虽凝炼纯一,但已有人我之相,自己佛家功候又未达到炉火纯青地步,万一谢琳入迷已深,灵光照将过去,不能破禁使其警觉,自身也不免连带受累。无奈四人同舟共济,连所救道者元神,都成了一体,只要内中有一人入迷,均受其害。必须四人一样,先定固了元神,始能运用法力抵御一时,再作脱身之想。否则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若照着预计施为,稍有破绽,为魔所乘,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保不皆为一人所误。就算不致如此之甚,同门三人神智未昏,再仗法宝之力脱险出去,谢琳却受了害,也是问心不过,无以对人。因为别无善法,所以事前十分谨慎,先求圣姑默佑,随即施为,进退均极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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