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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话才出口,忽想起先前身倚对方怀内并骑飞行经过,由不得脸上一红。

  倚剑刚听出文嫣是要自己喂她,再见对方玉靥红生,星眼波澄,眉宇之间隐蕴情思,由不得心神一荡,忙自镇定,恭恭敬敬将药放向口边,说道:“姊姊可将此丹含在舌根底下,一会溶化,不用开水送服,也是一样。”

  文嫣见他直将丹药丢入口中,并未沾唇,闻言,知恐喂水不便之故,想起前情,猛一转念,笑道:“你好人要做到底,我口干着呢。”

  倚剑方说:“此丹入口生津,甘芳满颊,不会口子。”

  文嫣气道:“你救我命都不畏劳苦嫌疑,请你喂一杯水也嫌烦么?”

  倚剑这才听出对方一点心意,连忙应诺,更不寻思,将水递过,伸手想扶又觉不便,方一迟疑。文嫣此时心意已定,见他作难,假气道:“你不愿把好人做到底,便请走开,等姊姊她们来了再说。否则,我非庸俗女流,方才人已昏迷,全仗你扶抱回来,此时便扶我起来,有什相干?”

  倚剑本对文嫣爱根已固,巴不得能够亲近,只为初涉情场,胆小顾虑,惟恐得罪,不敢冒失。一见心上人自从回嗔作喜,口气大变,相对神情也极亲密,不禁满心欢喜,奉令惟谨,一心更无二用,一面应诺,一面伸手把文嫣扶起,倚在榻上,用枕头垫好腰背,取水代喂。文嫣这时已渐复原,因对倚剑钟情,又受救命之恩,暗忖:“此人老诚谨厚,又是剑仙门下,身是少女,无端受人扶抱,不如托以终身。倘能因他之力拜在仙师门下,一同学剑,同修仙业,自是绝妙,或是托他代为引进到别位仙师门下也好,否则便以丫角终老,不再嫁人。只不知他心意如何?”

  主意打定,故意试探,暗中觉察对方神情竟是至诚已极,越来越对心思,反恐对方仙人门下,万一和云章、狄武不一样,不许婚嫁,如何是好?少女善羞,不便明言探询,借着喂水,令倚剑扶起,饮完,手指榻旁小凳笑道:“三哥请坐。我此时已比先前好了十之八九,请放宽心,等大家回来,再谢救命之恩如何?”

  倚剑忙答:“我们情同骨肉,理共患难,如何说到谢字?”

  文嫣又道:“二哥你人真好,可惜妹子浊骨凡胎,你是神仙中人,无法高攀,否则常在一起,我多少也可学点道法,免得遭人轻视。”

  倚剑急切间没有悟出对方心意,闻言笑答:“大姊和田大哥已是飞仙一流,便家兄狄武和二位大嫂,早晚也有成道之望,难道姊姊这样好人,会无仙人垂青?迟早必有仙缘遇合,如何说出这等客气话来?”

  文嫣听他答话口气,好似无意于己,忽然触动心事,想起素来好高,自信人品武功,心思灵慧,任哪一样也不在人之下,便云鸾也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不料三两年内,先是云章拜在剑仙门下,跟着云鸾嫁与狄武,看他夫妻如此情厚,佟芳霞已拜昆仑派女剑仙崔黑女为师,将来云鸾定必也是剑侠中人无疑,昨夜姊姊又重返师门,化丑为美,一夜之隔,差不多全成了仙侠一流人物,独单自己依然故我。方才难中得救,对方又颇投缘,并还被人搂抱同回,满拟彼此钟情,和狄武、云章两家一样,将来夫妻同修,共享仙福,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并未对己垂青,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妖人手内倒还干净,想到这里,心中一酸,由不得流下泪来。倚剑见她好似伤心已极,不禁着忙,赔笑道:“姊姊病体初愈,理应保养,何事伤心起来?”

  文嫣先是无话可答,后见倚剑低声下气,不住殷勤慰问,不禁气道:“你管我哩!我不过受你救命之恩,仍把这条薄命还你便了。”

  倚剑觉得先前好好的,何故如此?又怜又爱,忍不住凑近身去,笑唤:“姊姊何出此言?小弟如有得罪之处,任凭姊姊责罚出气如何?”

  文嫣见他挨近,也不避让,冷笑道:“薄命人浊骨凡胎,想定患难之交,尚且高攀不上,如何还敢无礼?”

  倚剑见她说时似有无穷幽怨隐在心头,方想我对她只方才救人心切未避嫌疑,此外并无失礼,为何这等口吻?忽见文嫣望着自己叹了口气,猛然明白过来,忙把心神强行镇静,忍不住又凑近了些,笑问道:“姊姊不必生气,我也不知如何说法是好,只见姊姊伤心,万分难过,蒙你不弃,结为患难之交,求之不得,如何说这反话?”

  文嫣见他惶急,目光注定自己,隐蕴深情,又觉所料不对,转问道:“诸位兄姊均有仙缘遇合,独我一人尚是凡人。你如不见弃,为我设法引进到你师父门下,和姊夫姊姊一样一同修道,你愿意么?”

  倚剑闻言,想起师父师兄平日所说语意,不禁惊喜交集,出于望外,暗忖:师父常说他以前本是地仙,门人不禁婚嫁,后得到一部道书,改修上乘仙法,仅水师兄相随,将来师徒同证仙业,只是本门衣钵尚无传人,为此将我度去,传以道法,屡次暗示尚有夙缘未了,此次下山便可遇合,想不到会应在此女身上。师父还有一封柬帖,吩咐到了田家背人开看,不知是否对于此事而言?心方寻思。文嫣见他沉吟未答,又气问道:“我知你无话回答吧?”

  倚剑慌道:“姊姊莫要误会!我是在想,师父如不收女弟子,用什方法将姊姊引进到别位女仙门下,姊姊如何怪我?”

  文嫣喜道:“你真的对我如此用心么?”

  倚剑见她一往深情无形流露,目光注定自己,似在盼望满意答复,越不忍使其失望,方答:“那个自然。为了姊姊,任多艰难也必办到。”

  忽然一眼看见文嫣春葱也似的玉手斜搭床沿之上,又白又嫩,柔若无骨,爱极忘形,情不自禁,试把手伸过去挨了一下,觉着温软凉滑,柔嫩无比,心神一荡,偷觑文嫣,眉妩生春,望着自己并无怒容,再试探着把手盖在文嫣的手上,文嫣仍如未觉,试又轻轻握了一下,觉着十指春纤,入握如绵,细腻非常,再看文嫣仍是原样,未现丝毫不快之意,越发心动忘形,紧握文嫣的手,爱不忍释,心情和陶醉了一般,望着文嫣不住痴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文嫣任其抚摩把握,也不开口,隔了一会,笑问道:“你够了么?一只手有什么好处?”

  倚剑初涉情场,越看那手越爱,闻言不好意思,乘机涎脸笑道:“求姊姊再给我香上一香。”

  说罢,就势双手握着文嫣玉手,捧向鼻前。正待闻它个够,鼻尖刚一接触,文嫣已把手夺了回去,微嗔道:“被人看见,是什样子!还不给我坐回原处!”

  倚剑知她不是真怒,涎脸笑道:“好姊姊,你不是说想和大哥二哥他们一样夫妻同修么?”

  文嫣突把面色一沉,气道:“我不过想和你同门学道,什么叫做夫妻?你须还我一个明白。你看我一人在此,想欺负我不成?”

  倚剑见她发作,误认真怒,再一回想,自己本不应如此举动,当时又愧又急,脸涨通红,低声央告道:“姊姊请莫生气,小弟冒失无知,说错了话,求姊姊宽恕下次,再也不敢了。”

  文嫣冷笑道:“我一个深闺少女,被你抱了一阵,如今又说上这些疯话,莫非认两句错就罢了不成?”

  倚剑慌道:“只要姊姊不再生气,任凭责罚如何?”

  文嫣道:“妇女名节胜于生命,单责备你有什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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