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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明月开樽小集湖洲招蛊主 清波荡桨重探妖窟过君山(6)


  当晚妖妇已然换了女装,神情打扮都极妖艳。脸含媚笑,刚唤得一声“小弟弟”,正待伸手去拉时,猛听秋月身后有人喝道:“无耻妖妇,你来得去不得了!”

  心方失惊,一片光华已经罩向头上,跟着绿华更由小门内飞身而出。妖妇原因妖道和同党适才远出,须过数日才回,又知史涵虚已被妖道囚禁,后殿密房早经查知,只有秋月一人在里面。即使撞见观中道众,也奈何不了自己。于是放心大胆换了女装,前来勾引,认定手到成功的事,半点不曾防备。绿华心思又极细密严谨,查看妖妇的来势和史涵虚所说行径,尽管断定不是自己对手,惟恐二童被其误伤,或将房里什物损毁,戒备甚严。乘着双方问答之际,早想好一举成擒之策。法力既较妖妇为高,下手更是神速,变生仓猝,突出不意,妖妇便有邪法异宝,也来不及施为,敌人面目还未看清,身子早被金牛剑光罩住。绿华再一施展禁制之法,休说逃遁还手,连转动都不能了。

  妖妇知道敌人剑光厉害,稍一转动,全身立成肉泥,不禁胆落魂飞,吓得颤声急喊:“仙姑饶命!”

  绿华看出她伎俩有限,心神越定,戟指喝道:“你这妖妇已落我手,放你不难,速将妖道觊觎水底镇水神钟的好谋,近日闹什鬼蛾伎俩,妖道和诸妖党的来历和姓名,现在何处,观主史道友怎会被尔等捉去,禁在何处,从实招来,许能免你一死;如有半点虚言,手指微动,便叫你形神皆灭,连想做鬼转入畜牲道中都不能了。”

  妖妇一听敌人竟知自己底事,照此情景,分明专为此事而来,益发忧急。想起妖道素来凶狠,如将机密泄露,就是敌人转念肯容活命,日后妖道得知,必受苦痛,一样难免于死。因此又急又怕又后悔,不禁哀声痛哭起来。

  绿华喝道:“你敢不说实话么?叫你知我厉害!”

  说罢,将手一指,妖妇立觉全身上了铁箍一般,痛彻心骨。惨声急叫:“仙姑饶命!我说,我说。”

  绿华随松禁法,方欲二次盘问,秋月接口道:“夜长梦多,妖妇又没骨气,这等鬼喊,恐将妖道引来,话未问明,又生枝节。请先问他家师下落,先去将人救出,再问详细也好。”

  绿华知他担心师父安危,略一寻思,还未发问,妖妇已先说道:“我们有一人见你师父昨晚独立水边,直到天明,已生疑心,只因知他无什法力,又未见有别的动作,不值计较,也就放开。谁知当时有事,稍为疏忽,不曾上前盘问,也未见他回观,便自离开。后来我师父回来闻说此事,忙来寻他,人竟未回观内。料定看出我们形迹,出去寻人与我们作对,早晚仍要回观,便命先见他的人在水边守候,相机行事,如考查出是无心之举,也就作罢。

  到了夜间,我师父和几个同道正要起身,他忽回转,这才看出他也会一点寻常法术,越发疑心。等他上岸时,守候的人故意突然出现,拦路盘间。他以为马脚败露,心里一惊,身上立有神光现出。经此一来,情虚可知。立时将他擒往偏院盘问;始终不吐实话。依我师父,本想杀却。一则是我在旁苦劝;二则他有神光护体,人虽被擒,急切间却难伤他性命。大家又忙着要走。他虽出外寻人,不知寻着也未。他虽无什法力,所约的人就来,也不会高明,到底不可不防,留在偏院,恐被来人觉察,万一是个能手,我法力也有限,岂不吃亏?除我以外,又都非走不可。于是送往后山,封禁旧居崖洞以内。令我在侧用法力逼他吐实,并用阴火炼化他的神光。我因独居无聊,又不愿和寻常老道士作对,想乘师父不在,约你去往偏院饮酒同玩,不料会被仙姑捉住,悔已无及。你如代我求情,请仙姑饶命,我必引往后山,将你师父放出如何?”

  绿华闻言,暗想:“如在观中处治妖妇,好些不妥。不如先救了史涵虚,就在后山崖洞盘问妖妇详情,众妖人何故离开。事要缜密。”

  便告之另一道童,令其守口,不许吐露。自带秋月,夹了妖妇,同往后山飞去。妖妇见事已至此,只得指明地点,撤去掩封洞口的禁制,引了进去。

  那崖洞共只两三丈宽深,就着原有钟乳,分作两间石室。地上石笋甚多,洞顶奇石钟乳略略下垂,容身之处不多。出口是个裂缝,高不过丈。内里不透天光,景极幽暗。外间一块大石上面设有法坛,坛上分立着大小四十几面幡幢,烟雾迷蒙,时有碧光鬼火隐现变灭,徐徐闪动。顶当中一盏神灯,共有七个灯光,化作七股黑烟,上升七八尺高,方始发出茶杯大小七团火光,碧焰荧荧,不住升沉浮动,照得全洞皆成绿色。鬼气森森,冷侵肌发,置身其间,如游鬼蜮。绿华见已不是上次妖道所居洞窟,正在留意观察。秋月一眼瞧见里问焰光闪闪,探头一看,正是师父史涵虚,跌坐地上,四周时有一条条的碧影,长鞭也似连肩搭背挨次打到。环身起有一圈妖火围住,高只尺许,不时冒起,朝人扑去。

  史涵虚坐在圈内,状似入定,火光鞭影快到身上,便有一片光华腾起,将其格退。秋月见状,急唤了声“师父”,便要朝前扑去。绿华忙喝:“且慢上前,你师父已被魔法禁制,身受鬼鞭阴火酷刑。此时因是无人主持,又有灵符护身,看不出它的厉害。魔法未破以前,怎可接近?就有我在此,一样也吃现亏。一会便可脱身,忙他作甚?”

  秋月只得停住。因连唤师父,不听答应,心中忧疑,回顾妖妇随立在侧,愤无可泄,转身过去,迎面一个嘴巴,底下便是一脚。

  妖妇被打,顺口流血,哭道:“你师父又不是我害的,他们叫我代用法力拷间,我见他年老可怜,心还不忍。他们才去,我便停手,只拿好话劝他。不信你问,就知道了。”

  说时,绿华已命秋月住手,向妖妇问道:“我看史道友所受禁制与坛上妖法同一路数,如有关联,可速供出实话,免受酷刑。”

  妖妇忍泪答道:“坛上七煞修罗大法,原为取那湖底神钟而设,准备移山之用,此时尚未成功。日前他们看出事情太难,已不打算使用,本想撤去。因有人说此法也曾费过些心力,将要炼成,撤去可惜,事尚难料,也许到日仇敌闯来作梗,不如姑且留下,可备万一之用。史观主所受禁制,虽是一人所为,与这法坛却无关联。走时全交与我代为主持,你如放我,他当时便可脱身了。”

  绿华笑道:“我本心将你杀死,既已悔悟,如将邪法收去,放了史观主,我便放你逃生,如何?”

  妖妇大喜应诺。

  绿华又问道:“这法坛你也能破么?”

  妖妇恐绿华以此要挟,发急道:“这个不比史观主的禁制,虽有他们传授,法物也在我的手内,我怎有这么大法力?望乞仙姑怜鉴。”

  绿华笑道:“我也知你不能,但我知竹山教下妖人多是疑忌凶残,不论亲疏,犯了他恶,一体杀戮。我如将妖法全数破去,你见了妖道,还可分说,偏我又无此法力。妖道回来,见别的妖法全是原样,只史观主逃走,而破法行径又决非外人。你若说受我所迫,他必以为如是正教中仇敌到此,必将邪法尽破,洞中设施一齐破去;即使当时力所不能,也必另约能手前来。你更不会轻放,焉有只救一人,底下不问之理?而我救人之后,又必将他师徒带回山去,以防受害。妖徒定疑是你为史观主言语所动,通敌私放,你岂不是难免残杀了么?”

  妖妇闻言大惊失色,哭道:“我本良家女子,吃妖道摄去,平日虽然宠爱,传授道法,但他为人狠毒,喜怒无常,不容丝毫拂逆,每日如伴虎狼,实无人生之乐。便这次勾引秋月,也是初犯。仙姑适才所说一点不差。贱女实愿改邪归正,如蒙仙姑垂怜,一同带走,感恩不尽;如若不允,我也无法,只好一放了史观主,即便逃到远方藏伏,非等他遭了孽报,不敢在人前出现了。”

  绿华道:“我放你生路,已是格外宽容,想随我去,再也休想。放人之后,你另觅生路好了。”

  妖妇知道身受禁制,敌人法力甚高,防备严密,不放人决逃不脱。无可奈何,只得请绿华暂宽禁制,走向里间,施展邪法,将手连指,地上那圈邪火立似一条火蛇,朝石壁石笋后面一小葫芦口内投去。再用手一阵连画,那四外鞭影便向妖妇袖中飞回。绿华喝道:“妖道法物不能带走,可速交出。”

  妖妇不敢违抗,只得把袖中一面画有符咒血痕的竹牌取出递过道:“史观主已然脱身,仙姑开恩,放我逃生去吧。”

  绿华见她面隐忿色,只作不知,笑道:“这个自然。”

  说时,史涵虚也已睁眼,见了绿华,喜出望外道:“我知仙姑必来救我,果然得救。”

  秋月也赶忙过去相见。

  绿华回顾妖妇,把手一挥道:“禁制全撤,你可去了。”

  妖妇口说一声:“多谢。”

  突地面容顿变,紧跟着碧光一闪,人便无踪。史涵虚,秋月方在骇异,同时白光一闪,一片轻雷响过,绿华喝道:“我不失言,便宜了你。此去如不洗心革面,再遇别人,就难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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