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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日落风悲空山惊异啸 星昏月冷黑夜服凶蛮(3)


  吊时又在尸侧寻到一柄厚背腰刀。灵姑说王渊尚无合适兵刃,此刀锋利异常,想给他带去。吕伟因牛子说凶人重视此刀,和颈圈差不多少,拿了去,死山人全家男女老少都来寻仇,不犯为此多树强敌。再者,凶人巢穴密迩,即便目前无事,王渊年青胆大,难免私自远出,带了此刀,是个幌子,被凶人撞见,势必勾起仇恨,强夺暗算,反害了他。灵姑笑道:“乌加事还未完,今天又杀了一个示众。反正是要苦寻我们,不肯甘休,不拿他刀,难道好些?如怕渊弟惹祸,暂时不给他佩用好了。”

  吕伟强不过爱女,所说的也是实情,便未拦阻。灵姑命牛子先将刀佩上,牛子适才虽说不怕,积威之下,仍是不敢。灵姑一赌气,自己带了。

  牛子说适才凶人怪叫,没有回音,也许只有死的凶人一人潜伏近处,乌加等相隔尚远,主张回去,明日再出来搜查。话还未了,忽听崖西“姑拉”一声惨叫。三人侧耳察听,一会又叫了两声,始终若近若远,忽东忽西,听不出一定所在。吕氏父女都说,至少是有两个凶人在叫。牛子力说不是,并还断定叫的也不是乌加。吕伟刚问怎见得?又听崖西“姑拉”一声惨叫,比起前几声还要凄厉得多,尾音又长又尖,格外刺耳悸心,比鬼啸都难听。牛子失色道:“这声音才是他呢。看神气,难道真个不等寻到他祖先的神箭,就动手报仇了吗?”

  这一声叫过,隔不一会,又是一声,四面八方,一递一声,此和彼应。有时听那怪声就在近侧,寻声追去,却是遍寻不见凶人影迹,怪声又起自远方。仔细察听,约有二三十处之多;牛子却说凶人连乌加算上,至多不过三人。

  灵姑想往前边山谷之中寻找。吕伟知是凶人害人惯技,借以先寒敌胆,好使疲于奔命,天近黄昏,恐遭暗算,又惦着洞中三人,力命回守,以防不测。牛子也说“姑拉”

  怪声一发,凶人便有藏身之法,此去山谷,决找不到。不如回洞,等他早晚现出形迹再杀他,要容易得多。灵姑原想寻到谷中,只要一闻到怪声隔近,一看见人,先将飞刀放出一试。看出牛子胆怯,天晚怕遭暗算,推托不往,又听老父一说,也怕王守常等在家出事,只得变计回赶。这一走,那凶人以为怕了他,“姑拉”

  的怪啸越密,而且越发隔近,竟似从后追来一般。走到半路,时近黄昏,忽然风生雾起,满天空愁云漠漠,悲风怒呜。落日只剩半轮,殷红如血,映得天半浮云和草木山石都成了暗赤颜色。空山萧萧,落日凄凉,再加上四外厉鬼似的怪啸,凭空把一个灵山胜域,变成了一个悲惨阴森的境界。

  吕伟父女觉景象悲郁,令人无欢。一看牛子四顾张皇,望影先惊,早又吓了个面无人色。灵姑大怒,断定凶人在后追蹑,定要赶去。吕伟拦她不听,试再循声搜索,依旧东逐西应,不知所在,白跑了两段路,只寻不见影子。惹得灵姑性起,把飞刀放出,照那发声之处一指,银光如电,飞出老远,并未下落,怪声也依然未住。灵姑算计飞出已在数里之遥,凶人不会相隔这么远,以为飞刀仍须指人指地方始有用,仍不能以意杀敌,念头便冷了下来。又因凶人叫声有好几处,恐刀飞远,忽受狙击,难以防御,只得招回。哪知凶人发声望远,俱有器具,人隔尚远。飞刀神物,灵异非常,所去之处正是凶人藏伏之所,再过去半里,便可使之授首伏诛了。这里灵姑略一疏忽,以为前策无效,遂致日后平添许多麻烦。

  连搜无功,三人重又跑向回路。到时,天已人夜,身后凶人叫声方始由远而寂。过了危崖,见洞外漆黑一片,静悄无声,洞内也没有灯光透出。吕伟父女以为出了乱于,大是惊疑。跑近洞前,见洞口已由内用封洞大石堵上。灵姑还未走到,急得连声喊渊弟。同时王渊也在里面石隙中窥见,告知父母,一面移石,一面出声呼应。两下相见,方始放心。

  二人进洞点火一问,原来吕伟等三人走后,镇日俱无动静。王守常夫妻恐王渊又施昨日故技,由王妻看住他,不令离开一步。因要戒备凶人,三人都无所事事,只在洞前眺望。有时也绕往崖前去看一看,略停即回,始终没有远出半里以外。王渊自是不耐,便对父母道:“这座岩洞一边是深沟绝壑,一边是平原广野,凶人要来,必走崖那边的正路。偏生有这危崖挡住,凶人来时不近前,我们简直看不见他。如等近前,贼已到门,打得过还好,打不过就晚了。今早和灵姊前后查看,崖前一面都是极滑溜的青苔,只顶边上有藤蔓。崖势不是突出,便是笔直,最低处离地也有十来丈高。灵姊那么好的轻功都上不去,凶人更未必行了。这崖后一面近山沟处,倒是微微倾斜,并还有两三根石条,分两边成人字形直通到顶。虽然又窄又陡,仅容一人贴壁爬行,但是上下都是藤蔓,不须过于用力便能援得上去,下来更容易了。与其在洞前呆等,看又看不见,何不上崖市望?这一带只有这崖最高,多么远也能望见。不间能敌与否,俱可先打主意了。”

  王守常觉得有理,便依了他,只告诫不许往别处去。

  王渊应了,援藤上去一看,上面地势竟是平坦非常。崖顶所积的土,也比别的近崖一带地面深厚得多,丰草矮树,到处都是。左望隔溪,青原平铺,直向天边。排峰怪石,突出其间,或远或近,自为行列,竞奇挺秀,各不相谋。右顾广崖,蜿蜒如带,自顶遥瞩,势益雄秀。崖内虽有深壑梗阻,崖外却是好好的,未受当年地震波及。只是里许以外,渐与丘山为邻,若连若断,望不分明。路也高低各异,宽窄不一。这些夹连在左右的丘山峰岭,石脊多露,不似崖顶一片青绿,看过去好似一条极长大的苍龙,出没隐现于千山万壑之间。再看对面,便是来时道路。所有遥山近水,浅阜崇冈,奇石清泉,茂林广野,以及涧溪谷径之微,无不历历如绘,足可看出老远一大片。敌人如在三五里左近,绝难逃出眼底,端的绝好观敌市望之所。

  王渊不禁欢喜着拍手乱叫,连喊:“爹、妈快些来看,这地方多好!还可在上面盖房子,种谷子呢。”

  王守常夫妻年近晚年,只此一个又聪明又孝顺的独子,钟爱异常。这次万里投荒,深山随隐,一半固然为了家况清寒,平素信赖张鸿,为他力劝所动;一半也由于爱子生性好武,立志要随吕、张双侠学艺而起。一见爱子那么喜欢,不愿扫他高兴,间明上面可以望远,便遇敌人,赶回洞中防守也来得及,夫妻双双也一同攀援上去,到顶一看,果然洞前一带全景在目。王渊又笑着跳着,指东指西,说在上面建屋种地的话。王守常笑道:“呆儿,这么高陡难上,便是种点果树,还怕花果被山风吹落,种五谷更是不行。还有水呢,从哪里引来?”

  王渊笑道:“地种不成,横竖盖几间屋子,在这上头看看远景,望月乘凉总可以了。”

  王妻李氏笑道:“乖儿说话放小声些。你吕伯父和大姊都没回来,凶人人多厉害,你这闹法,这些山贼要是藏在近处,被他们听见声音,寻来还了得么?”

  王渊笑道:“妈胆子真小。那凶人只有毒箭厉害,只要不被他暗中偷射,明动手,他真未必打得过我们呢。不过我们人少,他人多,地理又熟,不知这次来多少,不能不细心一点。此时他只要敢从明处走来,一对一,谁怕他才怪。”

  李氏慌道:“乖儿快莫这样大胆。昨天因信牛子的话,只说这里安静,凶人不会寻来,你又说在近处看地,放你走了,好些时候没回。还有吕伯父宽慰我,说你品貌决无凶险,既住此山,应该历练,就走远回晚,决无妨害。可我仍在背地里担心,到你回来心才放下。后听你说走出多远,无心中又还遇见凶人,吓得我今天想起还心跳。怎又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再这样,告诉吕伯父和你大姊,从此不理你,也不教你武功了,省得胆子越来越大。乖儿,要晓得你爹妈辛苦半生,年纪都快老了,就你这一个命根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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