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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恶怪伏诛明珠入抱 仙山在望灵鸟来归(3)


  方在惊奇,王渊眼快,一眼看见前立山坡之上摆着两个带角的东西,正是两颗蛟头,忙和三人说了。驾舟近前,上坡一看,谁说不是,已齐脑门劈开,脑中陷一拳大空洞,好似内中有物,被人取走。满地腥涎流溢,刺鼻欲呕。灵姑惊诧道:“难道蛟头所藏之宝,又被二贼捷足先登,偷去了么?”

  范广道:“这两个偷牛贼哪有这大本事?师妹先杀那蛟,不是多半截飞落潭里么、如今两条蛟尸都由原处移在一处,好似有人把他从潭底拖出来,将头斩掉,再把脑子打开,取去宝物的神气。这么长大沉重的东西,人力怎能拖动?休说水正在发,地已被蛟掏空,虚窝陷坑到处都是,蛟仗身长才能横搁地上,人不能在水内行走,便是天晴地干,想去掉它,全寨山人一齐下手,也只能一段段锯开斩碎抬走,还说不定要费几天的工夫才收拾完呢。刚才我和家父谈起此事还在为难,恐怕水泡日晒久了,腐烂发臭,引起瘟疫,连溪水都染了毒。当时如请师妹用飞刀斩碎,原极容易,又恐斩碎没法埋,更难收拾,毒散更快,怎么也想不出个善法。似这样轻轻巧巧,随便拖动,不是天神下界,如何能够?这真是桩怪事呢。”

  范洪也说:“如此长大之物,如不斩断,便竭全寨山人之力,也无法挪动,此事决非二贼所为。”

  如此一来,连那半截蜈蚣是否二贼偷去也成了疑问。

  四人正在悬揣,范广手里拿着一根钩竿,无心中戳了蛟头一下,竟是随手而裂,十分松脆。灵姑猛想起:“蛟皮本来坚韧,昨晚王渊连射数箭,中在蛟身,俱都迸落。头骨自必更坚,怎会变得一戳就碎?”

  越看越怪,便把钩竿要过,向蛟头试戳一下,仍是应手而裂。略用点力,朝那头硬骨又戳一下,居然一下刺穿。用钩尖一划,那头皮竟是腐的,钩过处就是一道数寸深的口子,地下渐有黄水流出。范氏兄弟也看出有异,拔刀一砍,直似摧枯拉朽一般随手粉裂。灵姑忙命上船,撑近二蛟身侧。见那蛟皮一紫一蓝,依旧好好地浸在水里,看去非常雄伟,只皮色比昨晚活时油光发亮要差得多。正想拿钩竿去试,王渊忽然叫道:“这里怎么泡化了呀?”

  三人顺他指处一看,正当蛟头斩断之处,自颈以下渐渐溶化,颇像一条灰泥制成之物,久泡水里,逐渐溶解。当中还有实体,四外已将化去。蛟身附近的水俱成了浑色。灵姑看出有人弹了极猛烈的化骨丹在蛟腔口里,早晚变成一滩浑浊黄水,连骨化尽,定是盗宝之人所为无疑。再找另一条蛟仔细一看,不但一样,而且昨晚飞刀砍断伤口全都溶化殆尽。四人见状,俱都惊骇不置。

  灵姑再用钩竿一拨拉,蛟身已然到处酥溶,一搅便散。由此又看出蛟侧的水静止不流,所溶化的尸水也不往旁溶解。钩开一段查看,二蛟之下恰有一个极大的陷坑,蛟尸所化浑水,如釜底抽薪,随水往坑中倒灌,由下面淌走了。围着蛟身数十丈方圆以内的水,四方八面齐向当中缓缓挤来。水色也有泾渭之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全不相混。四人不知是何缘故,年轻好奇,都想看个水落石出,重又撑船回到坡上,仁立观望。

  只见那蛟身到了后来,竟是越化越快,前后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先见蛟身由原样变成一条极粗大的黑影,待了一会,不见动静,拾几块石头一击,黑影散处,蛟身不见,一会工夫,水中心起了一阵急漩,水色浑黑,搅作一个大圈,蛟尸所化的浑汤俱往漩中卷进,越漩越急,突地往下一落,水下现出一个深坑,长鲸吸海一般,将浊流全吸了去,涓滴无存,尸水刚往坑中流去,上流的水立即漫过,将水漩填满,成了平波,与别处的水一样,清波滔滔,往低处流去,借大两条蛟身,顷刻化为乌有,山洪依旧清澈,若无其事,那水时流时止,分界清晰,暗中若有神人操纵。四人俱不明白那是法术禁制,不由看得呆了。

  因为蛟头腥秽难闻,四人立在上风,相隔蛟头较远。蛟化以后,赶过去一看,事更奇怪。两颗比栲栳还大的蛟头,业已溶化冲散,头上硬骨俱已化尽。这还不奇,最奇是四外的泥沙也和蛟尸旁的水一样,裹着那堆烂腐之物,自动旋转不休。只见沙飞土卷,往上翻起,蛟头所化之物却往下沉。又待有盏茶光景,便即全数沉埋,漩入地下,不见踪迹。因值新雨之后,地面上的上也都湿润,除较别处略为松散外,一点痕迹也看不出。几次留心四面查看,更看不见一个人影。俱诧为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奇事。

  范洪兄弟商量,想把这事归功于灵姑,说是她使的仙法,特意将蛟尸消灭,以免水浸日久,腐烂流毒。灵姑素来不喜说谎话,又因事大奇怪,这盗宝的人必会法术,不知他是正是邪,万一住在近处,若贪心不足,还想夺那蜈蚣头上宝珠寻晦气,闹穿了不好看,执意不肯。又想起那人法术神奇,敌友难定,自己只凭一口飞刀,不知是否那人对手,老父尚在范家,不由着起急来,立催速回。二范只得罢了。

  当下四人同上木舟回赶,归途顺水要快得多,一会到了原人水处,一同上岸,飞步跑到范家,太阳已快落山了。进去一问,吕、王等三人尚在酣卧未醒,连忙走进。吕伟睡梦中闻得房外爱女与人低声说话,惊醒坐起。唤进一间,料是异人经过,发现蛟身有宝,以为无人知晓,顺便取去。看他行法消灭蚊尸,以免贻毒害人,行为善良,用心周密,定是正人一流,决不致因此起了贪心,赶来攘夺他人到手之物。灵姑这才放了点心。

  吕伟已睡了半天,见灵姑累了一日一夜,催她安歇,晚来好看山人寨舞。灵姑道:“寨舞昨晚已然看过,再看也没甚意思,不如大家把觉睡足,明早起身走吧。”

  吕伟道:“我也想早走,无如范家父子再三苦留。昨晚无心中给他们除此大害,今晚更要设宴庆贺,狂乐通宵,哪肯放我们走?横竖多的都耽搁了,也不在此两日,大后天早晨走吧。”

  灵姑道:“其实爹爹这次出门是找地方归隐,无挂无牵,本来随处都可留连,无须这么急法。无奈自蒙郑颠仙赐了女儿飞刀以后,不知怎的,老是发慌,恨不得早到一天才放心,也说不出什么原故。”

  吕伟道:“我素来做事心细从容,自从巫峡遇仙起,那莽苍山从没去过,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儿,可是心里总觉是我归宿之地,那地方不知怎样好法似的。再加上几次仙人显示灵机,我儿将来成就全在此山,所以我也心急得很。但是该山深处,洪荒未辟,草莽荆棘,定是蛇虫猛兽聚居之所。此去开辟草莽,单是应用之物,就得煞费心思,还有牲畜、谷菜种籽,哪一样都得想到。山高路险,道路难行,张叔父受伤,同行人去了两个,东西大多了又不好带,我正为此作难,不料无心中替他们除此两害。这里离莽苍山虽说不近,但是山人对我父子敬若天神,正觉无法报恩,我们如要他们相助,定然不辞劳苦,踊跃急先。这一来,岂不要便利得多,省却我们许多心力?答应多留二日,一半也是因此,明是耽搁,实则路上还要快些呢。”

  灵姑暗忖:“此番归隐,本意隔绝红尘,不与世通,静候仙缘遇合。如令山人相助,当时虽然便利得多,日后少不得有事相烦,岂不违了初志?”

  闻言颇觉不妥。无奈过了牛蛮寨,即无人烟,昨日和范氏父子商量,请他代为置办牲畜、用具。因当地乃大寨,又当墟集,采买全都容易。只是东西大多,同行人少,搬运为难,几次商量,减到无可再减,仍还是要雇十来个山人,用山背子背进山去,到了适当所在,先分出两人走往山深处探道,寻到形势隐僻、土地肥沃、景物清丽之区,再回转来。打发山人择一个洞穴存储,由自己人陆续搬运进去。真不知要费多少麻烦。山中蛇兽又多,能否没有伤损,全数平安运到,尚不可知。如若勤阻,王守常夫妻本领平常,老父必多劳苦。想了想,此外别无善策,不但未劝,反倒连声夸好。吕伟也自以为助人适以助己,甚是高兴。便催灵姑、王渊歇息,自己走出外屋,与范氏弟兄同往前院商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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