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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十八、大地忽陆沉石破天惊,死别生离争一瞬

  三人患难兄妹,平日磊落光明,向无男女之嫌。为了彼此照应方便,卧处均在洞口左近向明之处,枕席相对只得丈许,仍是姊妹二人同卧一席,路清独卧对面,都是和衣而眠。为防万一,除大袋食粮暂时仍由同行壮士保管而外,兵刃暗器连同随身小粮袋等应用之物均在身旁,不曾离开。卧倒之后,耳听瀑布洪喧宛如巨雷怒呜,震得山摇地动。因与洞口斜对,月下看去,直似两条合抱粗细的银电,由近顶缺口直冲下来,映月生光,闪动不休,势子又猛又急。因相隔近,一面觉着天时太暖,一面又觉随同瀑布喷射发出来的寒气,朝人不时扑到,仿佛大热天里受到冷泉冲击,寒热夹杂,只管冷气侵肌,暑气依然不能退尽,人居其中并不好受。

  三人都精医理,双玉首说:“我们后半身闷热得快要出汗,前面却又受这冷气侵袭,寒热夹杂,莫要感冒伤风,那才糟呢。”

  双珠也说:“森林之中不比家里,洞内天气闷热,和蒸笼一样。方才我用灯照,还有雾气,洞口却又这样阴凉,地方果然不好。我看山上似还比这里要好一点,好在上面石地平坦,又免瀑布震耳不能安眠,还是悄悄搬将上去,就在山顶露宿一宵吧!”

  双玉、路清同声赞好。因不愿惊动同来的人,自家拿了枕席掩将出去,偷偷一看,头目已在斜对面半山崖石上睡熟,方才先睡的壮士也走了好几个,只剩两人未醒,兵器也各拿走。另外还有两人,虽分两面还在守望,看去也似有些疲倦,一个倚着一块山石,半坐半卧,一个坐在山石上面,手拿望筒,四下张望,不时起身往来走动,因知三人已睡,均只朝外观望,不曾留意中部。三人已将地方看好,偷偷卧倒,两面均有山石掩蔽,也未被其发现。初意山顶上面要好得多,至少不会闷气,哪知方才未下去时只觉微暖,还不怎样,等到在下面谈了些时,二次上来,简直热得难受,仿佛山石都有暖意,天色偏是那么清明高爽,一点不像气候有什变化光景,想不出什么道理。虽比洞中更热,还不甚闷,又不像下面那样冷热交袭,本来连日跋涉,有些疲倦,心神一静,就此安然睡去。

  双珠忽然梦见身子被人绑紧,并有多人在旁,手持烈火向身上烧来,绑绳又紧,用尽气力无法挣脱,那些敌人乱发蓬飞,貌相狰狞,一个个凶神恶煞鬼也似,不由急怒交加,连挣几挣未将绑绳挣断,一声怒吼,惊醒转来。双玉、路清也被惊醒。坐起一看,睡前碧海青天、疏星朗月已不知去向,天色暗沉沉的,快要压到头上,也不知时候早晚,比起以前还要闷热,周身汗洳洳的。

  森林之中气候常有变化,豪雨最多,又是露宿,三人睡前惟恐突然变天,梦中受凉,又是男女三人相向而卧,谁也未将衣服脱去,反倒加了一床薄被,没料到这等热法。双玉性最怕热,更是汗流浃背,通体皆湿,绷在身上觉着难受,左右一看,先往采荒的壮士一人未归,守望业已换人。照例这类久惯采荒的壮士十九精力过人,熬上三两天不眠不休是常事。这两人前半夜似往林中采荒归来,疲倦已极,各人拿着手中兵器,一东一西,斜倚山石树根,同时睡去,昨夜守望两人,也跑得没有影子。隐闻欢呼之声由东南两面森林中传来,知道众人尚在采荒,这等欢喜,必定得了彩头无疑。估计天色必已大亮,头目想在半山崖石上露宿未醒。

  互一商量,觉着自身是客,人家好意护送,众山民贪功好胜,只顾想多采荒,昨夜到此,还不曾睡过,就此起身,情理上也讲不过去。何况阿成事前约定来此相会,也还未到。一到落魂崖,便是三人上路,楠木林一段,形势那么艰险,多此一人作伴要好得多,人又那么忠义耐劳,共只晚到半日,却可一举两便,决计推说夜来大热,不曾睡好,要到午后起身。议定之后,三人均觉身上汗湿难耐,意欲去往瀑布下面分头洗浴,如能觅路去往潭底沐浴一次更好。

  双玉怕热,又恐同行壮士赶回看见,便由路清去往半山之下守望,双珠等在瀑布旁边,以防被人撞见。双玉浴完,双珠、路清随后再去。衣包原在旁边,各将衣服浴中取出,正往下走。路清忽然惊道:“昨夜来时,瀑布声如轰雷,震耳欲聋,声势何等雄壮,此时怎会不听水响?莫非那瀑布收发均有定时,要到夜来才行喷出不成?怎的未听他们说起?”

  二女闻言,也被提醒,赶往半山一看,昨夜两条大瀑布业已涓滴皆无,只剩绿油油一座崖角,宛如巨吻开张,凌空伸出,突向潭上,离地约有五六丈高下。

  双玉首先奔去,上下仔细一看,喜道:“我们真个运气!照这形势,瀑布如其尚在狂喷,照那又猛又急的光景,人决不能立在它的下面,挨近都难。潭水离岸,深不见底。本来三面壁立,满布苔薛,又不知有多深,如何下去?只靠壁一面山石错落,直达水中,仿佛天然石级一样,非但上下容易,底下还有一片平石,水深才三四尺。潭水又清,瀑布停止之后,我们下去沐浴,非但洗得爽快,不会有险,上面的人还看不见。大姊正好下来同浴,叫清哥在上守望,那头目如醒,再对他说两句,更不会有人闯来了。”

  双珠闻言,忽想起头目昨夜就卧在离瀑布两三丈的半山崖上,方才下时不曾见人,四面一看也无踪影,林中采荒壮士欢呼之声却不时远远传来,心疑有什珍物发现,头目业已寻去;暗笑:山民。到底贪心大重,哈瓜布那么好的纪律,遇到重利,头目也照样走开。他们连日这等劳乏,从昨日起走了一天半,差不多两日两夜不眠不休,一点不以为意,还是这样起劲。俯视双玉把话说完,业已当先往下面水潭赶去,靠壁一面果有不少怪石,参差上下,由潭岸起直达潭心,水面之下,更有好些怪石左右交错,末了半段直和台阶一样,底下那块大石广约方丈,水深数尺,更是绝好沐浴之所。因路清人最规矩,水潭又深,决不会暗中偷看,做那下作之事,便喊:“清哥!你在那边崖上代我们守望,我姊妹要先洗了,省得分成三起,多挨时候。”

  路清人并不曾过来,闻言应诺,自往一旁避开,代为守望不提。

  二女到了潭内,见水面上似有淡微微的白气浮动,心方奇怪,忽觉脚底摇晃了一下,只当山石活动,也未在意,见潭水清洁,其深莫测,心中高兴,各将衣服脱去,人水一试,越发欢喜。原来昨夜上面瀑布那么寒气侵肌,不可逼近,下面潭水却是温的,不冷不热,刚刚正好,水又干净。二女本会一点水性,潭虽极深,不可到底,水中崖石甚多,最深之处,离开水面不过丈许,容易攀附,决不致失足下沉,二女自更高兴,一同洗了一个痛快。

  双珠见妹子似还留意,不舍上去,笑说:“你和清哥那么好法,怎不顾他?今朝天气闷热,清哥身上汗已湿透,他们男人家汗多,想更难耐。反正暂时不走,临起身时我们再洗好了。”

  双玉本就惦念路清汗湿难过,闻言故意笑答:“我管他呢!他少时再洗不是一样?”

  说时,双珠已先起身,正要上岸,见双玉口中说笑,人却急匆匆往上走去,拿了浴中忙着揩干,想换衣服,心方暗笑妹子心口不一,猛觉潭中的水比前较热,立处山石又微微晃了一晃,用力一试,那片崖石与山潭连成一体,并未动摇,说是水力冲击,潭中又是静水,共只两三亩方圆的水面,并无出路,如非有人洗浴,直平得和镜子一样,断无此理!凭自己的脚力,再大一点浪头也不至于立脚不稳,怎会摇晃?如说别的误会,明明脚底晃了一晃,仿佛人在船上受了波浪冲击,微微起伏了一下,好生不解。刚想起由昨夜快到时起,这等感觉已有两三次,均未在意。心方一动,忽听咕噜噜两串微响,跟着叮冬两三声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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