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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元礽声才入耳,猛觉颈皮似被一把钢钩抓住,知来对头,凭自己近来武功,敌人到了身后竟未觉察,不禁大惊。忙用师传心法,身落敌手毫不挣扎,暗将真气运好,身后敌人话也说完;猛用绷缩二字口诀,冷不防将劲卸去,纵向前面,回声喝道:“你是何人?何故暗下毒手?”

  目光到处,见是一个白发如银的瘦长老太婆,似因自己猛用全力,将虎口震痛,颤巍巍戟指骂道:“小狗敢脱我手?你欺负我的女儿,我今日教你好受!”

  元礽见敌人手只四指,又听如此说法,知是东方霞之母铜仙掌八指神姥东方燕,不敢冒失,连忙摇手分辩道:“我未欺负令媛。容我一言,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元礽满拟东方霞必已回观进谗,致将两老激怒,哪知为了未一句话,反引起对方疑心,以为爱女不知受了多少欺侮委屈,闻言越怒,气得手抖,却不迫将过来。正待往下说时,猛又听身后又一女子怒喝道:“老妹子不必生气,小狗跑不脱!且由他里面说去。”

  元礽知道观中人全不好惹,又是长辈,先前吃过苦头,闻声连忙惊避,乃是一个道姑,单看面貌,不过三十左右,发已灰白,料是观主恶麻姑褚慧无疑,方要躬身请问。道姑笑道:“你就是三老的徒弟徐元礽么?人品果然不差,有点门道,才敢大胆欺人,和我里面说去。”

  元礽听出两老口气不善,方才又吃过苦头,知道厉害。对方是尊长,听秦瑛说师父对她尚且容让,如何敢抗?又不知东方霞说了什么坏话,万一决裂,对爱妻又无法交代,口中诺诺连声,心中叫不迭的苦。猛一眼侧顾山下,赶来一个华服少年,好似杜良,心中一动,恶麻姑说完已转身先走,只得紧随在后,同到观中。

  两老先自坐下,元礽连忙礼拜,两老也未答礼,刚要开口,忽见华服少年持书赶进,果是杜良,未理元礽,自将书信交上。恶麻姑接过看完,冷笑道:“对你师父说去,石云子只敢来此,我必和他拼命。这畜生有你师父铜玦在身,念在昔年之情,保全你师父颜面。只他不强,我不伤他狗命。但我未查明以前,多少使他吃一点小苦。这类负心男子,休说一门三好,便他悔过求婚,我也不许。”

  说完,杜良便说:“急于覆命。这姓徐的实不是人,秦瑛本来不愿嫁他,他用尽心机才得如愿,尚未成婚,又去勾引师姊。”

  话未说完,恶麻姑突把面色一沉,喝道:“我都知道,不要你说!敢向外人说起此事,休怪无情!快回去吧。”

  杜良闻言,吓得连声应诺,匆匆拜辞而去。

  元礽听说恶麻姑年逾八旬,看去貌仍美秀,尤其那一双细长的凤目隐蕴凶光,威棱外露,面色老是冷冷的,令人望而生畏。偷觑东方霞不见,再听出杜良是大师伯所差,照此情势,一个话说不好,除却俯首任人处置更无善策,正在盘算如何说法得体。恶麻姑不容开口,微笑道:

  “我少年时颇有几分姿色,追我的人甚多,后见这班臭男子无一善良,只你大师伯还好。但他立志清修,我也以贞女出家。男子的心我早看透,巧言无用,我全料到。本来你就不死也要残废,但你两个师父不敢见我,由你梅师伯来信,说他铜块信符在你身上,自然要给他留点情面。自来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为此开恩,只给你吃点小苦。你那心上人如真情深,闻你被困,定必寻来。我只看出她比我徒儿真好,立时放走,不再过问,否则你们就不和我徒儿一样出家,成婚也是休想。这还是看在梅兄面上。我那灵蛇丝所制擒龙网大小由心,可以伸缩,专为对付恶贼与负心昧良之人而设,久已未用,常人人网决禁不住那苦痛,便你腰间那口剑也斩它不断。好在你得有师门心法,受苦不多,且委屈几天,人来自然放你。”

  说时,元礽闻得身后微响,侧顾偷觑,正是前见道婆,满脸狞笑,手持一黑色细网,已要当颈套下。知难免难,刚把心一横,听其自然,忽听两老同声喝道:“不必如此!他强再说。”

  元礽心想:“二位师父明知此事,尚不亲自出面,却请大师伯来书说情。反正难抗,索性放大方些,看她如何。”

  念头一转,故作从容。躬身说道:“此事本来不怪弟子,是非久而自明。既有先人之见,身是后辈,任凭处置便了。”

  恶麻姑冷笑一声,刚命下网,八指神姥喝道:“且慢。此网休看细小,乃灵蛇背筋所制,比钢还坚,又具弹力,紧勒身上,久必深嵌肉内,痛苦难当。我先见你已得师门真传,还不运用,要作死么?”

  元礽早自暗中戒备,方说“多谢婆婆”,把真气运好,网已当头罩下。元礽为示此举由于敬师,不与尊长相抗,并非真个屈服,暗中运气,故作从容,为防弹力大强,一面把内家劲气充沛全身,使其坚如钢铁,一面把四肢微微外撑,以免上来便被网紧。恶麻姑见状笑道:“现将你吊在后进房内,每日仍给你两餐,看你好汉能装几天?”

  话未听完,全身已被道婆托起,到了后进偏殿,将人连网吊向梁上,便往外走。

  元礽先未看起那网,只觉非丝非棉,比铁丝稍粗,看去坚韧,上身微觉颇紧,也未在意。及至吊向梁上,道婆突将网结一收,不知用什手法,当时周身奇紧,又是悬空,上下两头还好一点,臂腿等处却不好受。真气松懈,立被勒得生疼,如非得有真传,随时留意,几被深陷皮肉之内,渐觉苦痛。晃眼天黑,老道婆送来饮食,元礽负气不用。老道婆冷笑道:“想放你下来再吃,那是休想!食水在此,只肯服输告饶,高呼查三婆,便来喂你。”

  说完走去。

  元礽知她观中香火,神情最是横傲,想要骂她几句,又恐秦瑛不久寻来,吃人的亏,只得忍住,耳听前殿经鱼之声,好似观中一人正做夜课,心更气愤,觉着口干。忽然一条黑影飞将进来,只一闪便到了梁上,身法绝快,心疑黑孩儿赶来解救,悄问:“是黑师兄么?敌人师父交厚,不可强抗。”

  来人己插口答道:“我不是黑孩儿。这灵蛇丝所结的网好不厉害!这还不是那气候长的一种。如都和雁山六友钓竿丝一样,你早没命了。想不到老东西如此横不讲理,本来放你容易,为了东方霞未归,令师再一托我成全,你对此女又无爱意。使你看她痴情,此时便又放走了。我不怕老东西,好便罢,如被看破便来硬的,事情都有我呢。东方霞平日守身如玉,对你情深爱重,你却辜负不得。且先下来进点饮食,待我把这两根主筋给它破去,吃完再吊就不妨事了。”

  元礽忙问:“尊公贵姓?”

  来人答道:“我名黑摩勒。”

  说时,人已连网落地,网扣随解。黑摩勒忙把所带食物取出,元礽饮餐之后,又领去外面解了一回手,盗了一壶好茶与元礽同饮,说:“敌人骄狂性做,此网利刃不断,决想不到有人敢来。我看你岳母还有一点疼你,有我送吃的,主筋已毁,不致受伤,乐得倔强,我还将你吊起来吧。”

  元礽果觉松便得多了,只比寻常网紧,不似先前丝毫不能松懈,心中大放。黑摩勒纵向梁上,又和他谈了一阵,闻得前面经声渐停,方始走去。一会道婆来问:“可要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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