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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元礽本还想给他吃点苦头,忽听棚顶有人喝道:“元弟够了!”

  一听正是黑孩儿的口音,料知心上人必已来到,不禁大喜,口喝:“小贼!你要找死,我偏不如你意,去吧!”

  口说着话,身子一偏,避过来势,“拨草分花”,用剑往外一撩,地裆两声,仙人掌立时被剑斩断,飞出老远,落向台上。佟元亮一掌刺空,觉着手上一松,掌头断落,才知敌人宝剑断金削铁,不由心寒胆裂,忙想纵身逃避,已自无及。吃元礽飞身一腿踹向胯骨之上,横退出去七八步,几乎跌倒,身影还未站稳,元礽已飞纵过来。佟元亮知道敌人宝剑锋利,一见寒光耀眼,以为凶多吉少,刚怒吼得一声准备等死。元礽已戟指喝道:“我不杀你,快滚!”

  佟元亮平日何等威风,众目之下受此奇辱,打又打不过,虽然惜命,就此败逃以后如何见人?当时一急,一句话还未出口,口里一甜,眼前一黑,翻身仰跌,气晕过去。

  同时元礽话刚说完,猛觉脑后风生,知有敌人暗算,忙往侧一闪,反身回顾。见是一个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的和尚空着双手,悄没声由台下飞纵上来,到了身后不远立定,两眼直视元礽,似含愤恨之意,并未动手,先狞笑道:“我看你小小年纪颇有一点门道,你是何人门下?快说出来,免得死我手中,将来你师长说我不留情面。”

  元礽还未及答,猛瞥见一条黑影由棚顶贴台柱溜下,身法轻快已极,方觉身形与黑孩儿相似,来人已轻悄悄到了凶憎身后,扬手照脸就是一下。凶僧正在口发狂言,觉着身后有人,忙即回顾,不料来人身法快得出奇,这一回头,人未看清,眼前黑影一闪,左脸上早挨了一个大嘴巴,叭得一声,半边牙齿几被打落,当时肿起老高,不由怒火上攻,一面纵身闪避,厉声喝道:“何方鼠辈,通名受死!”

  话未说完,来人已如影附形,跟踪飞纵过来,右手一晃,左手又是一掌打到。

  凶僧也是骤出意外,没料到敌人身手如此快法,又被先那一掌打昏,急怒交加,口正发话,嘴里又疼,于是乎闹了个手忙脚乱。只顾挡那右手,妄想用重手法就这一挡,将敌人手腕斫断。谁知一下挡空,叭的一声,左脸又挨了一嘴巴,这一下打得更重,负痛情急,暴怒如雷,更见来人直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去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黑衣,头戴黑面具,急切间看不出是什来路,也不顾再说话,立时猛扑过去。黑衣人一边回手应敌,哈哈笑道:“你气不服么?谁教你不等交代明白,上台欺人?我是先给你一点教训,少时包有你的好处。”

  凶僧忽想起自己练就一身好武功,寻常刀剑所不能伤,这两掌怎会打得这重?敌人年纪不大,身手如此轻灵,如是那老头的门下,岂不大糟?心中一动,方要喝问,忽又听台下有人喝道:“师兄且退!我与小狗仇深似海,等我死他手里,你再上前不晚。”

  说时,元礽回顾东方霞已早不知去向,一个穿黑衣戏弄凶僧的人果是黑孩儿,心想等他打完,向其询问心上人来未,忘了下台。闻声一看,正是秦家门外山坡上,向香谷子、黑孩儿寻仇的凶僧铁鱼罗汉,右臂已齐腕斩断,前穿铁袖袈裟也脱了去,穿着一身短装,断腕上绑着一柄二尺多长、三棱出锋的鬼头槊,由台下人丛中拔地飞起,落向台上,声到人到,端的轻快已极,一下落在台中心,单臂一挡,将台上二人隔住。二人也自停手。元礽本想上前,黑孩儿乘着二凶僧说话争论之际,抽身纵过,拉着元礽的手,笑道:“你已打过三场,今晚有人主持公道,正好台下看热闹去。如不耐烦,随意走动,也无人敢放冷箭,呆在这里作什?”

  元礽觉着手上塞进一个小纸团,知有原故,忙即应声待往台下纵落。先上台的凶僧,正是那在第三关用真假人排罗汉阵的铁指禅师神拳罗汉大元。因和主人至交,对这两个敌人全都恨极,正和铁鱼和尚争论,抢先动手,一见元礽要走,便着了急,大喝:“小狗休走!现在正是两个对两个,并无不公平处,怕死休上台来。”

  话未说完,耳听台下有人接口笑道:“想打容易。”

  随即纵上一个黑衣蒙面的少年,穿着神情均和黑孩儿差不许多,上前便将大元拦住,笑道:“方才主人说过每人只许比三场,这位徐朋友已经连胜三次,理应歇息,好在他又不走,只为还有点事打算办去,懒得在此便了。你和他真有过节,把我打败再去寻他也是一样。”

  随向元礽挥手。

  元礽虽不相识,料定是自己一面的能手,刚把手一拱想问姓名,黑孩儿已和铁鱼和尚动起手来,也在抽空把手连挥;料有原故。就这微一迟疑却顾之际,蒙面人不等对方答话,笑说一个“请”字,朝着大元一掌先自打到。大元虽然恨极元礽,想为小贼报仇,无如来的也是一个强敌,话完手到,神情强硬,不由激怒,大喝:“鼠辈!你有多大本领,敢于如此放肆?通名领死!”

  蒙面人冷冷笑道:“你这秃驴在在江湖上横行多年,连衡山回雁峰的小墨龙神手鹿生都看不出么?我师父天池先生也在棚上。实对你们说,今日照着小佟所说约规,公公道道一对一,各凭本领,强存弱亡,虽有几人必死,或者不致把事闹大。只一放冷箭,倚多为胜,把棚上看热闹的另一位老前辈闹翻,一个也休想整人回去!”

  凶僧大元一听,蒙面人竟是江湖怪侠天池先生钟云汀的爱徒鹿生,知他师徒极不好惹,尤其乃师生平只收这一个徒弟,平时隐迹江湖行踪莫测,轻不管人闲事,也轻易见他师徒不到。此人本是人家弃婴,幼受一老鹿乳哺,到了三岁才被乃师收去,从小神力,身轻如燕,乃师又最护犊,和他动手,胜败都难,不由气馁情虚,笑道:“你便是小墨龙鹿居士么?你我无仇无怨,何苦相拼?定要贫僧奉陪两招,请以半住香为度,如无胜败,就此停手如何?”

  鹿生笑答:“和尚不必多言。我知你练就罗汉神拳,自称无敌,休看家师在场,似你这样,他老人家决不至于出手。今日好歹也要分个胜败存亡,有本领只管施展出来便了。”

  大元无法,只得进招,二人随即打了一个难解难分。

  元礽已早寻回暗器下台,先想寻吕氏双侠同坐,回到原位,双侠已不知去向,台下看客全是一班成名人物。尤其金刀钱正春、铁爪孙十五这一面,见元礽年纪不大,如此本领,又听罗、马二人说起元礽来历和订交经过,越发欣喜敬佩,纷纷上前请教,意图结纳。

  元礽和这班江湖上人虽难投缘,对方以礼来见,自不便拒绝,性又谦和,随去孙十五桌上略微敷衍,独自走往棚外隐处,打开纸条一看,上写瑛妹念切亲仇,必欲手刃仇人。今晚敌人所约能手甚多,事情本难如愿,也极危险,幸有叔青所约高人到场镇压,不致引起群殴。秦瑛、黑女先定上台交手,途中耽延,没料提前比武,晚到了一步。小贼现往后寨医伤,二女到后得知,定必暗中同往下手。少时如发现两个鬓插白纸花的白衣少年,便是二女改扮,可速尾随身后,不到敌众势危不可上前。成功以后,二女必由后山秘径原路带了小贼人头逃走。黑孩儿本人代香谷子除去铁鱼凶僧也必赶往同行等语。

  元礽看完,才知黑孩儿由秘径上山,刚到不久,二女尚在途中,宾馆三蒙面少年男女并非熟人。大功将成,自是欣喜,正要回棚等候,忽听山石后有人低语,说:“许七姑这个淫妇真个机警,本来非死不可,仗着一套花言巧语,竟把那姓秦的女子说动,反倒合成一起,你说妇人的心有多歹毒?”

  另一人道:“你哪知道底细?那还不是小贼见她受伤貌丑、情爱不专惹出来的?恶贯满盈,遭报无疑。我只可怜先上台和小贼交手的一个,偏想不出两全之法。师父令我暗中相助,这类事我又弄不来,正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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