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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此时事情虽然难定,万一到了那里忽然相遇,为恐连累,留下后患,使贼党对二位师叔生出疑忌,也许故意为难,使二位师叔难堪,甚而暂时有所侵犯都不一定,还望到时原谅,不要计较才好。他方才说,事还难定,也许不是这等做法,何况二位师叔那样明白的人一看即知,用不着先打什么招呼。我因他练有一种独门功夫,万一动手时稍微疏忽,还是不大放心,特意说在前面。二位师叔仍当并无其事,遇上也作不识便了。”

  二人闻言,觉着耿重前往一样危险,何以诸位尊长能够答应,心方奇怪,人已走到湖边。湖并不十分大,共只二三十亩方圆,形如蝌蚪,浅岸深波,一望清碧;下有暗泉伏流,终年腾涌。小的一头又通往几处水洞,无风自浪,水流甚急。环湖高柳成行,一面是山,三面均是水田。因是人工开出来的石田,石多土少,白石清泉相与辉映。田岸上桃柳相间,花树成行,越发显得整齐清丽。桃源美景想也不过如此。三人同在湖边一片平台石栏之上坐谈相待,隔有顿饭光景,便见耿重拿了衣靠,由一排高大竹屋之中走出,飞驰赶来。这时日色已高,各处田里均有村人耕作。

  一问丙容,才知当地无论男女,一满十岁便要下田耕种。除却农隙,每隔五日,无论男女老少均要轮流识字读书,练习武功。耕田也是大家合力耕种,再按出力大小和以往的成就取其所得。每年均有盈余,一半作为公积,以备防荒改革之用,一半用来救济山中苦人。以前还是专一扶助穷苦,到了近二十年,全山土人在老少诸侠感召帮助之下,均知以力自给和倚赖他人之不能持久,均能如法仿效,安居乐业。由前山起直到寿星坪,已有十多年没有一个穷苦无依的人。老少孤弱均有所养,又是一条心,外来歹人休说不能进犯,也无法在山中立足。

  沈、姜二人方想,这等做法正和大侠汤八夫妇新开辟的垦地一样。如其天下人都是如此,岂不成了安乐世界,哪里还有什么贫富之分?耿重业已拿了水衣水靠赶到,略谈了几句,因丙容并无闺阁气习,男女不分,落落大方,水靠又有松紧,内衣无须脱下,可以套在上面。头上水套与领口下面相连,各有卷边,一经合拢,便互相套紧,严丝合缝,休说水浸不进,不知用法解都无法解开。头上另有换气所在,紧套口上,照样可以呼吸。上半由前额到鼻孔下面附着一片薄而透明的皮膜,也是一种鱼膘所制,便不会水性的人也能随便水中观物,端的巧妙到了极点。

  天气渐热,二人又是短装,不是耿重劝说多穿衣服恐不舒服,连外衣都可不脱。二人穿上之后,丙容、耿重也各取了一套穿上,先向二人传授换气、潜水游泳和逆冲顺驶之法,再同下去,一人拉着一个帮助练习,一面用手势指点水性和遇敌动手之法。沈、姜二人本极聪明,又有极好武功根底,体力健强,一学就会。不消多时便可不必要人相助,在急流中往来游行,潜水呼吸,动静起止均可随意。

  快到中午上来休息吃饭,酒饭已经主人命两个幼童送来,就在石台之上同吃。经此一来,二人才知耿重昨日所谈乃是谦词,水性并不在丙容之下,越发敬佩。自知初学相差大远,如非武功根底尚厚,再有这样巧妙合用的水衣水靠,这样猛的急流深水,就有高人传授,暂时也决不能在水中上下追逐,翻腾击刺。听丙容连声夸奖,说二位师叔这样聪明易学简直少有,越发不好意思,再三谦谢,说是水靠之功,丙容笑说:

  “此话不然。照我看法,不消三日便可不穿水衣潜水往来了。吃饱之后不宜入水,共总没有几天,内家罡气昨日虽已学会,只要如法练习便可成功。到底多学一点总好,不宜疏忽。依我之见,尤其这类功夫,非有恒心毅力不可,天资多好也要一些日月。用以防备万一,所学已是足够;用以抵御强敌,三五日内决办不到。内家罡气非但将来除害有许多用处,学成之后,即便不会水性,照昨日家母所说,二位师叔的轻功和师父剑术业已练到登萍渡水草上飞的上乘境界,稍微有点依附和极小落脚之处,立可腾身而起。连提气轻身踏波而驶也非大难。

  只是洞庭湖面太宽,再一遇风便是波涛险恶,一旦遇见强敌便是讨厌。再说这等走法,在水面上也恐难于持久,最好将它分将开来同时练习。由今日起,上半日先练水性,中午饭后稍微休息便练罡气,再由家父家母随时在旁指点,万一有什不能通晓,或是运气之时有什难处,也可细问,免得未学到家,此去遇见内家能手相形见绌,我们也可连带沾光,将这轻易不传之秘全数学会,岂非一举三得么?”

  二人早看出两小夫妇本领高强,没想到这类功夫尚未正式传授,先颇奇怪,后经耿重一说,才知三老人最谨细持重,只管全村的人都有一身武功,一则全数躬耕自给,与外无事,歹人也决不敢来犯,就来也是送死,极少应用,又恐子女门人出山生事。再者这类内家上乘心法,本身禀赋稍差,不将根底打好,单是学会手法也不能用,必须循序渐进。而这类功夫又大厉害,中人不死必负重伤。少年人天性较刚,容易激怒,一个感情用事,难免误伤好人,或是死非其罪。所以看得格外郑重,不是看准儿孙后辈心性善良,能明是非,而又功力深厚,天资也好,从不轻传。村规又照例不许私相授受。因丙容年轻好胜,性太疾恶,又喜出山走动,所以每次请求均未答应。

  昨日只管当众传与沈、姜二人,那最紧要的地方均是唤在一旁告以口诀,并未全数明说出来。二人如非拿有王鹿子的亲笔书信,深知人品心地和此行关系重要也是无望。本来丙容还不能学;幸而昨夜四姑便道回家,和丙南薰夫妇力争,说此女虽然性刚疾恶,所杀均是为首贼党。此次大闹君山湖心洲,差一点的小贼都只点倒绑起,并未妄杀一人,可见行事还有分寸。此事她已非去不可,便是我们也难坐视,作自了汉,使她学会罡气,便少许多顾虑。南薰夫妇未置可否,四姑外有同伴等候,也自匆匆走去。丙容先是装睡,又借送汤圆为由想和沈、姜二人订约,不在房中。当日早上才听人说起,知道四姑婆说话算数,父母必已默允,但恐又碰钉子,不敢明请,想借二人练习之便一面留意,一面设法试探,只要父亲不加禁止,许和二人同练便可学成。

  这类功夫也实重要。练时非但功力不够不能学会,便是稍微疏忽,练它不成,还难免于受到内伤。如其有人随时在旁指点稳妥得多,所以这等说法。没想到沈、姜二人早就得到王鹿子的真传。不过人均谦谨,又因功夫一样,手法不同,主人另有专长,别具妙用。如与师传相合威力更大。王鹿子本来全会,因是三老独门功夫,特意表示尊重,请其亲传,就便使沈、姜二人结交几个男女英侠,多约帮手,还可学会水性,以防万一。二人自一交信,便悟出师长用意,专心学习,只作从头学起,一点不露锋芒。昨日业已学会,本无须乎随时指点,因想此举与耿、丙二人有益,反正三老还要亲身指点,乐得凑趣,同声谢诺。吃完谈了一阵,二人方说:“昨日伯父母曾说,申刻先看我们演习,时候快到,我们回去可好?”

  耿重笑答:“无须,师父师娘今日甚是高兴。我取水靠时曾与相遇。他说昨日人多,二位师叔虽然全都学会,因三位老大公受王老大公之托,不知何时亲身考验,也许还要另传两手,不愿年轻的后辈在旁观看,以防乘机偷学了去,私自下山出手伤人,看得甚重。这里地势偏在湖边,田里的人照例有事在身,不会来看。今日又当轮班读书之期,也不会来。命我转告,请二位师叔在此等候,就是三老大公今日不来,师父师娘也必来此相会,不必再回去了。”

  二人闻言大喜,又谈了片刻,忽听丙容喜道:“果然三位老大公今日便来传授内家手法。爹爹昨日业已传过,必有别的深意,非但对二位师叔看得极重,连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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