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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五回 苦意诉衷肠夫也不良天何此醉 有情成眷属佳人绝代国士无双

  依了王藩,明日告知众人,询问此针何来,便可查出来人是谁。李琦仔细寻思,觉着堡中一向平静,素无外人。近年虽有侠盗武成来此寄居,因武凯求婚未成,一怒而去,至今未回,武成师徒数人也先后离山。只武凤一人在此,今晚还曾同席,看神情不似坏人,身材也与适见少女不同。恐又与卫壁有关,便告王藩,暂时莫向人说,只在暗中查看,以免大惊小怪,结果查出无事,被人轻笑。一面把卫壁之事对王藩说了,请其相助,暗中留意观察,暂时不要声张。

  王藩含笑应诺,随同安息。李琦为防万一,查看好了门户,并把九侠平日行军御敌,防备暗算的传音铃,暗放在各路口上。那传音铃乃八侠成全巧思精制,用百炼柔钢打成,长丝如发,蛛网般密布地上,每一头均附有好些银铃。放在来人经过之处,寻常决看不出。手脚微一触动,各处银铃一齐颤动,发出响声。众人闻警,立起应敌,灵巧非常。及至安好以后,天已将近丑时,终无动静,室中灯光早熄。伏窗偷看,窗外月明如昼,到处静悄悄的,并无异兆。连日跋涉劳顿,也有了倦意,只得上床卧倒,一会便已熟睡。

  次早李琦起身,先收丝网。遥望卫壁匆匆走来,由窗外绕过,知是寻找灵筠,便未理他。再看园中已在张灯结彩,工役往来,热闹非常。段、王诸侠因跋涉辛劳,尚在酣卧未醒。想起多年飘荡,明日便作新郎,难得兰珠美貌多情,又是前生夫妇,结婚之后就要重返师门,同修仙业,方在喜慰。一眼瞥见昨日兰珠带回来的那盆连理珠树,正和自己所得的一技琼花同供案头。那树虽小,但是花开繁艳,叶如翠玉,铁树苍鳞,与琼柯玉干连理并生,佳气葱茏,香光并艳。方在凝眸爱玩,忽听身后有人微咳了一声,回顾,正是灵筠独自走来,玉立婷婷,站在面前,欲言又止,似有愧容。匏犀微露,贝齿嫣然,朝来容光,丰神艳绝。不禁面红心跳,忙即侧身相让,笑问:“筠妹怎起得这么早?方才曾见卫兄从窗外走过,为何未来?”

  边说边往外走,想陪灵筠同往外间坐谈。灵筠见他神色甚庄,知其故意矜持,微叹道:“小妹此来,专门是向七哥道歉。我尚有事,待不多时就走,此问坐谈无妨,兰妹也快来了。”

  李琦不便再往外走,便请灵筠隔桌对坐,方要开口,灵筠已慨然说道:“昨听家师波旬婆之言,得知前因,深觉愧对,我也不便多言。只是命生不辰,相逢恨晚,请七哥珍重前途,好自修为,与兰妹同修仙业,长生不老,勿以薄命人为念吧。”

  李琦见她说时星眼波澄,泪光欲流,似有无穷幽怨,难于倾吐,由不得又生怜爱,忙把心神镇定,正容答道:“以后我视筠妹为妹,所望彼此相知以心,相见以诚。如有用我之处,尽管言明,任何险阻艰难皆非所计。不知筠妹信得过我么?”

  灵筠凄然笑道:“如信不过,我还不会来呢。暂时也无法说,且等你仙山归来,再作长谈吧。兰妹原说就来,为何未到?”

  随见金、张二女侠同了成全走进,兰珠也随后赶来,诸侠纷纷起身,见天不早,知是连日劳倦所致,互相说笑了一阵。灵筠用完早点,便先辞别。李琦见卫璧不曾随来,暗问兰珠,也说未见。只当往寻灵筠,途中相遇,说完了话,便回朱家,也便放开。方把灵筠来意告知兰珠,兰珠笑拦道:“七哥不要说了,老以为我不信你么?”

  李琦便不再往下说。因为明天便是正日,中迟只此一女,贤孝英武,貌又绝美,堡中人民一向爱戴,除中迟照例举办喜事而外,全堡人民均来凑趣。到处香花鼓乐,灯彩辉煌,充满着一团喜气,由上到下,个个兴高采烈。堡内外观赏花灯礼乐的人民往来如织,指点欢呼之声,汇成一片繁音。端的太平安乐景象,繁华富庶,盛极一时。

  次日李琦入赘,新房便是兰珠平日所居卧室。原名芳兰榭,四外花树罗列,中建台谢,旁有危崖,满生兰蕙之类的芳草,为堡中最清丽的美景,隔日早经布置停当。二人行礼之后,全堡人民因新婚夫妇女貌郎才,同是天人,想望风采,聚众力请新夫妇一同骑马游行全堡,以志这万里良缘,一时之盛,永留佳话。二人应了,各骑骏马,出堡游行。段、王诸侠骑马前导。人民自备的仪仗长及三里,一色鲜明。山居尚武,更有不少武士和九侠部下健儿加入行列。

  只见刀光映日,旌旗蔽野,人民各持香花鼓乐,夹道欢呼,追随不舍。新夫妇各按堡俗,穿一身红缎的绣花吉服,戎装佩剑,分骑在两头白毛如霜,金鞍玉辔的高头骏马之上,满面喜容,并辔同行,前呼后拥,到处受人欢呼礼敬,新夫妇也含笑挥手沿途答谢。人民均说,这等盛况佳话,从来未有。等到游行归来,沿途风景胜处,或是广场林野之间,早已布满酒筵。兰珠还恐人民争进喜酒,无法应付。后听海棠悄告,说任龙已放出口风,都知新郎不会饮酒,只由堡人推出三位老年人,在新夫妇回宫时节,代全堡人民同敬三杯,略示敬意,这才放心。

  李琦和九侠诸人刚入堡门,便见两旁各花树上悬着无数大小纱灯,更有千百种奇花异卉结成的各式花球花篮之类到处罗列,迎门一座五色鲜花结成的大牌楼高达五丈以上,还未行前,便闻异香扑鼻,清馨染衣。二人并辔徐行,过了牌楼,走完驰道,到了前厅,方始下马。二婢将马接过。随行仪仗早在牌楼前面停住,只由十五六岁的美秀男女所组成的细乐队,和八十名手持香花宫扇的少女,引导前行。到了厅前,也自分开,由厅侧两列花径绕厅而过,抄向后进礼堂。只十二名半持花篮半持炉香的美秀童男女引了新夫妇,由正中踏着红毡穿厅而过。九侠改随在后。任龙已绕路抢前走去。李琦见万花如海,百丈香光,到处花灯鼓乐,锦绣成堆,霞蔚云蒸,富丽无伦,觉着过于耗费物力,悄问兰珠:“方才初出游行时,还没有这等穷奢极侈,为何转来,这等踵事增华,铺张大过?”

  兰珠笑答:“你不愿意么?”

  李琦说:“并非不愿,只觉物力可惜,耗费太多罢了。”

  兰珠微笑,尚未及答。任龙正由后厅急行绕回,随在身后,知道九侠为了光复故国,奔走江湖,备尝险阻艰难,不喜这等奢侈,闻言凑近前去,低声一说。

  李琦才知堡中风俗,人民结婚,多是各人联合亲友至交,自备酒食,前往庆贺同乐。主家除还礼答谢而外,例无设备。看去十分热闹,却不使主人喜庆之日,自己毫无享受,反更操劳。而主家应办的事,都由一些至交至戚分任了去。所以主人只有快乐,毫无劳苦。到场人数,也看平日为人和交情名望而定多寡。虽然贺客越多越好,主人却是坐享其成。不像山外人家遇喜庆事,主人背着虚名,是他一生中的好日子,实则全家受累,乐不抵苦,往往费尽心力,稍微招待不周,还要受人讥笑。有钱人家还好一些,穷人子女婚嫁,往往不敢举办,等到事完客散,人已累得头晕眼花,四肢疲倦,重负虽释,精力已竭,尚还有何乐趣?名为受贺,实在是受活罪一般。照着堡俗,众擎易举,人无闲言,男女老少各随其便,借着主人喜庆之事,跟着同乐一两天,人人高兴。客人一半凑趣,一半借以行乐,主家也少酬应之烦,彼此从容,互无拘束。

  只有堡主婚丧喜庆之事,例由公库主办酒筵。举堡人民视堡主之贤否,以为庆吊,本来不受礼物。因中迟这一任政法修明,年有改进。加以山中天时温和,地利无穷,中迟在位已三十多年,为人民开辟出不少富源,举堡富庶,享用不尽,人民惑戴恩德,已非朝夕。无如祖宗遗法,中迟虽然贵为堡主,除却因公费用,或是祭祀行军,堡有大事,可在公库随意支取而外,本身退居,比起人民,只有一个专厨,酒食随意,还可多用十来个堡民轮值的男女仆婢,并无别的过分享受。人民老想报答主恩,苦无机会。一听小主嫁人,新郎飞将军自天而下,又是仙人所说的未来救星,人是那么少年英俊,喜信传出,举堡同欢。就这一两日夜之间,全堡人民纷纷集议,除分任打扫布置,音乐仪仗,诸般职司,各有专人争前应征而外,一面连夜加工,互相争奇斗胜,到处张灯结彩,加意铺张,恨不能把整座铁堡布置成一个锦绣天地,才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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